顏如玉快速跑回了學校操場,唯一的一身衣物也丟在了溪邊。那人的衣服也太大了,在他身上如此合身的一件短袖,穿在她身上就成了及膝的長裙,大大的袖子在風雨中飄搖,襯得她裸露的臂膀更加纖細。她四處尋找著可以充當腰帶的物品,最終無奈地從地上撿起捆紮物品的塑料繩,簡單地在腰間打了一個結。
她輕腳輕手地走到自己團隊駐紮的地方,大家都累壞了,5、6人在不到4平方米的簡易帳篷裏簇擁而眠。顏如玉在角落蜷縮,大部分身體仍暴露在帳篷之外,盡量把空間多留給他們一些。
剛那支小分隊是先頭部隊吧,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支。剛才確實也太過慌亂,沒有看到對方的模樣,隻是聲音倒是蠻好聽的。是不是當兵的人聲音都這樣呢?中氣十足,渾厚有力,和他的聲音一樣。
已經是淩晨5點了。操場上逐漸有了人交談的聲音,右側後方更是傳來一陣喧鬧,“小兄弟,終於等到你們了。”
顏如玉探出身體望向後麵,是剛才那支小分隊的戰士們,他們拿出隨軍行囊裏背著的食物和雨衣,挨個挨個地分發到受困群眾手中,“老人家,別擔心,大部隊很快就會到了,您安全了。”
那位老人家渾身顫抖,淚水順著滿臉的褶子滑落,雙手緊緊握住小戰士的手,長年累月地操勞,她這雙手已粗糙得像老鬆樹皮,手背裂開了一道道口子,手掌也磨出了厚厚的繭子。老人家嗓音似卡在喉嚨,囫圇在嘴裏,“救救我的孩子。”
站在遠處的周天心裏覺得堵得慌,經曆了這麼多次應急救災任務,他以為他的心早就如頑石般鐵石心腸,可每每到達現場,每每救災任務結束,他總會經曆長達半月的夢靨。
夢中,往事與現實總是糾纏著,讓他窒息。
還是抓緊時間開展工作。周天迎了上去,“請問這裏的負責人是誰?”
一位50來歲的老漢站了出來,指了指顏如玉的方向,“鎮長帶著一批年輕人進山去搜救了,現場這邊是城裏來的顏總和她的團隊在負責,”像是要特別體現顏如玉的能幹一樣,他還補充到,“別看顏總隻有26歲,做事可穩妥了,想得比我們都周到。”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周天看到了老漢口中所提及的顏總。
她穿著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那條長長的麻花辮更加淩亂地散在胸前,隨著胸口的起伏而上下伏動。盈盈一握楚宮腰,周天的手不自覺地握著,覺得一陣潮熱,似乎還能感受到剛才掌心的柔軟。
她體態比年齡顯得年輕,模樣一般,算得上清秀,仔細端詳,眉眼之間有幾分熟悉,小鼻子模樣別致,倒是招人喜歡。原以為她是哪家不懂事的姑娘,沒想到居然是這裏現場負責人。
周天一步步走近她,在距離她五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他不動聲色地研究著她的表情,她看見自己似乎有些驚訝,又手足無措顯得緊張。
暌違已久的容顏,或者說期待已久卻不曾妄想會在今朝重逢模樣,喚起了記憶裏沉睡的思念。顏如玉全身僵硬,整個人瞬間被抽入了一個真空世界,一點一點的雨珠,她聽到了它們“嘀嗒嘀嗒”滾入心田的聲音。
曾經模擬過無數次兩人重逢的場景,在心裏想過無數句再見他時該說的話,你還記得我嗎?這些年你還好嗎?軍隊裏的生活苦悶嗎?還有,你……想我嗎?
“你……還好嗎?”顏如玉腦海中想不起任何曾經構思好的重逢的話語,隻能木訥地問出了尋常之語。
周天表情有些古怪,這次她第二次問自己好不好。那雙波光流轉的靈動,和夢魘裏那道一直看不清楚的光彩虛虛實實讓他分不太清楚,他回避著她的視線,轉身朝向大家,扯高嗓音,“馬上就天亮了,救援工作很快就能實施,大家一定要保持足夠的體力,年輕人待會跟著我們在附近巡查情況,時刻注意滑坡或者泥石流。”
他停了停,轉身又看向顏如玉,“其他的老人和小孩、病人,則要麻煩你的團隊繼續辛苦。新增一項內容,做好人員登記工作,便於後期搜救核對。”
望著他那張嚴肅又疏離的臉,顏如玉失望地輕輕“嗯”了一聲,“沒問題,我們團隊會繼續堅持到最後的。”話音未落便折身進入帳篷,雙手放在肩側環抱自己,留了一道背影給他。
估計又是大城市裏有錢人家莫名其妙地大小姐來體驗生活吧。周天不太喜歡她此刻的性情,他又看了一眼她的那雙手,她的指甲修剪得非常漂亮,塗上了淡淡的指甲油,看起來比又脆又小的貝殼和又薄又嫩的花瓣更具有形狀美。有些眼熟,在記憶的深處,似乎也有著可以媲美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