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透著微微的清寒,似有初冬淩冽之勢。天還沒亮,雖有些清冷,但天地之間顯得很廣袤,天空顏色層層疊疊,由淺至深。
估計又是一個清高氣爽的天氣。
一輛白色SUV疾馳在黑色的柏油路上。兩道光線從車燈射出,照亮著前方的道路,樹影婆娑。男子帶著鴨舌帽,目光專注,眼睛除開眼前的道路,似乎還沉澱著某種又靜又深的東西。
副駕駛坐著小姑娘,鴨舌帽遮住了大半張臉。腦袋隨著車輛行進的速度一搖一晃,有一下沒一下咚咚咚磕著旁邊的玻璃。
許是反複磕得有些疼,姑娘咕噥了幾句,身子扭扭,頭朝內側,縮成一團。
四周非常安靜,幾乎沒有車輛經過。
他把車停在路邊。身子幾乎探過去挨著她,伸出一隻手,將滑落的衣服重新給她蓋上,再斂一斂衣角,將她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顆小腦袋。
她舒服了很多。
正在他想抽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時,一隻白嫩的小手從衣服悄然伸出來,緊緊拽住他的手。
周天的每一根手指,都與她的手指交纏住。
他看了過去。小姑娘眼睛微開微闔,嘴角微揚。
周天任由她握了一會。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或許隻過去幾秒鍾,又像是過了好久。他低頭打量著她,小姑娘眼睛沉沉閉著。
又等了一會,周天把手從她手裏輕輕抽了出來,鬆開手刹,啟動,車輛流暢地滑了出去。
天浮現亮色。路燈通過車窗玻璃,在他臉上投落斑駁而安靜的剪影。小姑娘眯著眼,在心裏描繪著這男人的臉部線條,依然覺得,這個男人,比任何男人都要有味道。
……
他們離開了省道,進入了縣道。凹凸狹窄的水泥路上散落著大量青黃相間的樹葉,車子疾馳而過,又蕩起了一陣風塵,卷起落葉飛揚。
兩個小時,他保持著同一個挺拔的姿勢,略帶疲色。
“我來開吧,你休息一會。”顏如玉小聲地說。仿佛剛才沉睡的完全是另一人。
她沒有睜眼,隻感覺周天的視線,灼灼的。
“不裝睡了?”他深深的眼睛裏,帶著一點笑意。
顏如玉整個人一愣,不說話了。
“再睡會,待會還要步行很久。”
言語全是寵溺。顏如玉睜開眼。他的雙手,輕輕放在方向盤上,下巴微斂,那雙眼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
陽光漸漸爬上來。透過敞開的車窗,照在她手上。
窗子打開沒一分鍾,男人在旁邊控製升起了窗戶,“外麵風大。”
“就想吹風。”她重新降下玻璃窗,整個人趴了上去,嘴裏輕輕哼著不成曲的小調。
——遠處蔚藍天空下
湧動著金色的麥浪
就在那裏曾是你和我
愛過的地方
當微風帶著收獲的味道
吹向我臉龐
想起你輕柔的話語
曾打濕我眼眶——
窗外的風湧進車內狹小的空氣。周天不疾不徐地駕駛著車子,金色的陽光、透滿陽光的樹林、以及陽光下的田野,紛紛拋到身後。
纏於心間的,隻有她……
原想這十多年的遠遊,定能忘記她如瀑的長發,就能剪斷心裏衍生的絲絲縷縷的情愫。
誰曾想,到頭來,山河依舊,愛恨依舊——
而這廂的顏如玉,浮光掠影般瀏覽著深秋清晨的景致,也有了別樣的感觸。
窗外的風景,如同匆匆的過客,彼此真切擦肩而過,卻又不便更多的回首。留戀、不舍而又無奈,這樣的曾經擁有倒是比天長地久更容易雕琢人心。
車子依然在明媚的陽光和婆娑的樹影裏穿行,掠過了金黃的田野,寧靜的村莊,身心猶如在進行一場時空的旅行,美好記憶猶如電影一樣在浮現在腦海,又如幻燈片一樣來不及回味便一閃而過。
“下車。”鄉村道路便是如此,凹凸不平,越來越狹窄,直到車輛無法通行。
顏如玉穿著輕便的運動服,頭發高高挽起紮成馬尾。她望著很是陌生的路線,雖然麵帶疑慮,但也沒開口問。
她就是如此篤定跟著他。
鄉村透出一種別樣的寧靜和祥和。周天走在前麵。小姑娘格外安靜,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
想到這裏,他微微一笑,“你現在踩著的地方,不久的將來就會變成柏油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