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微言輕,怕是說不上話。”一直悶不吭聲的季陽難得開口,“村長,你這架勢,真夠氣派的。”
李富貴沒有說話,隻是神色略顯緊張,臉色陰霾。
李富貴的人圍著野人和李幺新,李富貴單獨站在一方,三方似乎陷入僵持。
周天思考了幾分。不管這人是不是李幺新的父親,不能任之又不能讓李富貴害之。片刻後,他說,“誘捕。”
怎麼誘?怎麼捕?誰去?那一夥人麵麵相覷,在捕捉到周天的視線後紛紛向後退。和野人單打獨鬥,那不是送死嘛!
顏如玉知道,這個時候,由自己去最好。
常言道,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即便他是野人,道理應該也是通用。顏如玉向前一步,“我去吧。”
剛走出兩步,手腕從後麵被人拉住,瞬間讓她動彈不得。手指微涼,力道很大,掌心有老繭,是周天。
她回頭,“不會有事的。”
更艱難的事情都遇到過。比上次遇到泥石流的境況好太多。如果野人有異動,他們是會在第一時間支援自己的。
周天靜默了一瞬,拉住她的手仍未鬆開。
“你會對我負責吧?”她問。
他深深望進顏如玉的眼。被雨水打濕的長發,白皙的臉,她仰著頭,目光溫和,嘴角輕浮笑意。
周天的眼,似乎穿透了她的身子,越過時光,回到了兩人重逢的那一刻。在麵臨泥石流生命危垂時,她也是這般笑著問:如果我死了,你會對我負責嗎?
那時,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答案。
“顏如玉,”周天將她手臂往後一拉,瞬間整個人都被擁入他的懷抱,“我會對你負責。”
顏如玉的心像是突然被什麼撞了一下,微痛,但是同時心情徹底放鬆下來,望著她的男人,不由自主地笑了。
周天微微一怔,隨即眼中也露出笑意。
“注意安全。”
“嗯。”
一直站在旁邊的季陽,神情黯然。似乎他的記憶裏,也有這麼一張笑臉,對自己毫無保留地微笑。
隻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那抹容顏,不見了。
……
顏如玉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手裏緊緊抓住一隻烤鴨。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其他人自覺地退到水潭邊,盡量拉開與野人的距離。歐國慶在收到周天的視線後,不動聲色地繞開大家,從一旁潛入了叢林。
野人見人紛紛向後退,他孛張的肌肉逐漸恢複正常。但對靠近的顏如玉仍保持著一份警惕。
“叔叔,”顏如玉心裏認為他就是李幺新的父親。她指了指一旁的幺新,“這是你兒子。你還記得嗎?”
從繈褓到咿呀學語,從爬行到站立邁出第一步,看到他逐漸成人,隻身一人進入軍營,懷揣夢想單打獨鬥,再遍體鱗傷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這一切一切的回憶,您都忘記了嗎?
這些年,他每個月都會去山裏,不放棄任何你還存活的痕跡。即便一次又一次失望,他仍堅持著。
……
從10歲進入周家,他經曆了小姑娘從自閉到對自己的依賴,從崇拜到對自己的喜愛,從容易滿足到不容易滿足,再到相互傷害。
或許是當年的自己太年輕。周天想。
不懂得如何引導,如何接受,也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真實的心意。抗拒被人控製的人生,害怕內心滋生的情愫。
如果當年,他成熟一點,或許彼此都不會浪費這麼多日子。
周天靜靜地望著前方的人兒,眼裏盛滿溫情。
“李富貴,隨時準備增援。”
——
五小時後,李幺新家。
“他真是失蹤多年幺新他爹?”李富貴坐在周天對麵,視線往偏院柴屋飄去。
柴屋裏關著的,是大費周章才帶回來的李大牛。屋子裏十分安靜,被打暈的他還沒有蘇醒。
“我們懷疑是。”李幺新蹲在院壩石坎上,腳下一堆燃盡的煙頭。煙霧繚繞間,實在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是他,肯定是他,”李嬸老淚縱橫,擦著眼淚,頻頻點頭向李富貴保證,“他頸項上有一顆肉瘤,是我們家大牛,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