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曉宇總感覺這次見到的蔣甜甜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但是具體哪裏也說不上來,倒是很殷勤的樣子讓他有點不適應,也不好意思拒絕,不過能夠從聊天中可以看出來,似乎這個姑娘對於自己軍人的職業不是很滿意,龔曉宇也不點破,事實上,這個姑娘滿不滿意跟他又沒有什麼關係……
人家也沒有說什麼,總不能不給別人好臉色吧?而且養傷的這段時間,這姑娘沒事就過來看看,簡直比自己老爸來的勤多了,直到最後龔衛國都不來了。
總之兩個人都是有所心思,龔曉宇是想著該如何說破,蔣甜甜是想著如何勸他離開戰場,卻誰說不出口,就像是知道對方的心思一樣,索性就都不提這件事情。
養傷是無聊的,但是的確回到軍區醫院之後變的舒心了許多,每天和老班長打打趣也是挺不錯的,看傷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基本上用不到一個月就可以回歸部隊了。
0527基地,在龔曉宇回軍區總院的那一天,汪鵬就派人去市裏找岩康,因為之前就知道是在哪個醫院,所以基本上沒有太大的麻煩。
在寧岡的寨子裏,一邊是在等著岩康,一邊他們也接到了通知,一個月之後,他們都將離開0527地區,將會有其他的部隊換防到這裏,包括獵鷹在內,都要回老部隊,而寧岡,也將不再駐防。
當岩康看到玉香儂的遺體,幾乎都不能自持,整個人呆坐在寨子裏麵許久,直到寨主吩咐人入土為安的時候,才痛苦的哭泣了起來。
如果真的有命運這種東西,那麼此刻的岩康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上天會對他的家庭如此的不公。
3班的戰士們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看著岩康痛苦的樣子每個人都不好受,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已經完完整整的告訴岩康,戰友更想看到的,是岩康能夠徹底發泄出來,哪怕恨上他們,那麼都會感覺舒服一點。
直到晚上,戰士們都和岩康一起祭拜玉香儂。
傣族也有他們的儀式,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岩康癱坐在院落的門口,看著四周遍及的花朵,這些都是玉香儂留下的,他幾乎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難過、怨恨、後悔、憤怒全部都交集在一起的時候,就變成沉默,無法言說。
戰友們將東西都搬到了軍車上,汪鵬走到了岩康的身邊,猶豫著說道:“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的責任,沒有想到會發生這一切,請你節哀。”
岩康搖搖頭,眉頭緊皺著說著:“我知道龔曉宇一定盡力了,他是我的兄弟,要怪,就怪這裏的世道,這跟你們沒有關係。”
他這樣說,汪鵬覺得更加內疚了,坐在他的旁邊,輕聲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你阿媽病情怎麼樣了?”
“癌症……”
汪鵬沒有驚訝,其實在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看出來了,他阿媽病情每況日下,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裏的,雖然都盡力在幫助岩康,但也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其他的似乎也幫不了。
岩康苦笑了一聲:“上天是不公平的,我想離開這裏,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如果阿媽回來知道了香儂的事情,恐怕……”
汪鵬點點頭,麵對昔日裏格外熟悉的岩康,此刻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要安慰嗎?還是同情他?似乎在玉香儂死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已經出現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這種隔閡很微妙。
“我們要回去了。”
隔了很長的時間,汪鵬冒出來這麼一句話,隨後歎息說道:“我們是協防兵,注定不會在這裏待上太久,不管你離開這裏,還是回到這裏,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下去,玉香儂是個天使,她一定會保佑她的阿媽,她的哥哥,以後會好的,不要放棄希望!”
岩康點點頭,對汪鵬露出了一絲不太好看的笑容,沉聲說道:“我會的,希望我們以後還能遇見,也歡迎你們回到這個地方。”
“恩!這一天會來的!”
汪鵬點點頭跳上了軍車,在發動之後轉過頭看著岩康,高聲說道:“岩康!龔曉宇讓我轉告你,他沒能完成對你的承諾,如果以後有緣能見到,任憑處置,希望你不要怪罪別人。”
“敬禮!”
十多個戰士的對著岩康敬著軍禮,那肅穆的眼神之中帶著複雜的情緒,有同情,也有歉意,這讓岩康的淚水瞬間流了下來,衝著遠去的軍車不住的揮手。
一年來,岩康還記得他們剛來到寧岡鎮的樣子,他們二十個人充滿警惕的來到這個寨子,從陌生到熟悉,來自不同地域的戰士們都和岩康結下了深刻的友情,甚至是親人,他們一起歡歌笑語,潑水節的追逐打鬧,每一個人的笑臉都印在岩康的心裏。
在岩康心裏,他們是可愛的人。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們時的衝突,走火的槍支打在戰士的腿上,卻沒有一句怨恨;他想起戰士們和岩康一起幫助寨民們將山上的果實扛下來,卻沒有一句怨言;他也想起,在礦坑之中,冒死將他護在身後的嶽順,直到倒下的那一刻都沒有一句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