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寧岡的晚上,稚嫩的臉龐嘟起嘴的玉香儂是那麼的可愛,她眼神中天生就帶著希望,仰著頭天真的看著龔曉宇:“解放軍叔叔,阿媽讓我把白天采的藥送給白天受傷的叔叔……”
“你不能叫我叔叔?”
“為什麼?”
“因為我比他們都年輕……”
新兵連的第一天,他們在火車上徘徊,一群剛剛入伍的戰士們相互換著不合適的軍裝,他們熙熙攘攘,開懷大笑,他們將去往夢寐以求的部隊,在從部隊的卡車上下來的時候,嶽順帶著憨厚的笑容對龔曉宇說道:“我叫嶽順!”
“我叫龔曉宇,扶我下車,以後我罩著你。”
往事如滄海雲煙一般過往,當嶽順倒在岩康的懷裏,他嘴角含著鮮血,看著楊英偉含糊道:“槍法一點也不準,宇哥都是打頭的……”
邊境的硝煙彌漫,鑄就了這裏的血流成河,黃鶯豎起的鮮紅大拇指,子彈穿過頭顱讓龔曉宇的瞳孔放大,玉香儂奔向龔曉宇的懷裏,秦鵬的子彈從未精準的射向玉香儂的後心,那綻放出來的血霧如蓮花一般,讓龔曉宇的雙眼血紅。
這一切的一切的都如夢魘一般在龔曉宇的腦海裏翻騰和折磨,不知道有多少個日日夜夜都如今天這般折磨著他。
老寨主說的話,此刻的龔曉宇信了,玉香儂也好,嶽順也罷,他們都是龔曉宇命中的忠者、善者,然而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般,但是他們的死,都和龔曉宇都脫不開的關係,龔曉宇也因此而深深的內疚著,如果他能夠做的更好一點,或許他們就不會死。
基地的操場上,這是龔曉宇第一次再多人麵前流淚,此時衛軍的話就像是強行解開他的心結,結果龔曉宇心裏抗拒,一團亂麻。
紅鷹旅的士兵們都愣住了,他們其中有很多都是老兵,最起碼有太多和龔曉宇一批的士兵,但是此時都搞不清楚情況,他們不知道龔曉宇到底經曆了什麼。
衛軍走上前低聲說道:“你在逃避,還是你怕了?想做孬兵?還是說你不想做特種兵了?都特別好辦,是不是覺得沒了你,獵鷹特別行動小組就不行了?”
風很大,龔曉宇眼角的淚水飛快被風幹,看著衛軍說道:“我不想幹了,真的。”
“那你就滾蛋!別他娘的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們!”
衛軍厲聲說道:“你看著我!看著我!你這眼神裏的是什麼?你對的上你在軍旗下的誓言嗎?!你對得起獵鷹嗎?”
“隻有上戰場才算是履行誓言嗎?算了吧衛軍,我已經開始意識到我接下來麵臨的是什麼,我或許本身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特種兵。”
龔曉宇坐起來看著他,激動的說道:“為什麼你們每一個人都要把你們的思想強加到我身上!別他娘的說我是孬兵!而是我沒有辦法進行這樣的戰鬥!如果有!那麼我寧願死的是我自己!”
衛軍張張嘴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龔曉宇突然平靜,咬著牙說道:“誰該死?迪爾該死,後來弄死了他,瘤老大該死我也弄死了他,可是嶽順該死嗎?還是玉香儂該死?他們的死都是因為我的責任,找不到狙擊手是因為我,沒有看好玉香儂也是我,那麼你告訴我,如果岩康有一天也該死,那麼會不會是我在他的頭頂上開一槍呢?啊?”
“你他娘的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嗎?!”
“老子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龔曉宇看著衛軍,指著他說道:“我告訴你衛軍,上戰場我不怕,保護衛星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但是老子受不了這樣的戰鬥!別他娘的說我是孬兵!你們不配!因為你們不是我!”
“以後誰也別想左右我,戰爭是有道德和尊嚴的,這不是我想要的戰鬥。”
衛軍看著他:“嶽順的仇不想報了?”
龔曉宇看著他,淡淡的說道:“嗬嗬,那麼十惡不赦的人你有辦法嗎?還用我上升到國家的高度嗎?真希望國家秘密部門能派我去臥底,我根本就不用你們,我一個人就和鱷魚同歸於盡了。”
夜風瀟瀟,衛軍看著龔曉宇拿起地上的軍裝回到了宿舍裏,常常出現在衛軍嘴裏的那句孬兵卻沒有說出口,不管怎麼樣,他知道,龔曉宇的決定是真的,或許他真的選擇了退縮。
他沒有說出口,是因為他理解龔曉宇,從未有一刻像今天這樣理解他,過些天是在逃避,逃避是因為他發現無盡辛酸的軍旅生涯還在進行著,老寨主的話就是一個導火索,讓龔曉宇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現在的命運本來就不屬於他。
龔曉宇或許說的對,他不是怕出生入死終究有一天他會戰死沙場,而是怕因為自己的感情用事而害了戰友們,也害了更多他生命中一個個鮮活的人,他的親人和他的戰友們。
如果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單純的戰鬥中,那麼不如退出。
一個狙擊手,如果心亂了,那麼後果將會有多麼的嚴重?在獵鷹這樣的一個精密特戰隊伍,稍一疏忽都釀造的後果將是不能承受的,龔曉宇恐懼,因為他怕他的疏忽會釀造出來第二個嶽順的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