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皮衣包裹身軀也不覺得溫暖,蓬鬆毛領輕撫臉頰也不覺得溫柔,安娜尤斯卡緊抱瘦削的雙肩,縮在音柯貝斯堡主塔樓最高層的窗邊瑟瑟發抖。
“殿下,您冷嗎?”【寒流】卡因在門邊詢問:“要不要給殿下再加一個火盆?”
“不用勞煩大人了,殿下隻是太過欣喜激動,沒想到王城方麵還會記著她,救出她,一時情緒失控。”
說話的是安娜尤斯卡的叔父馬琉斯,前任尤斯卡城大總管。聽到他說這句話,安娜尤斯卡的身子蜷縮著跪倒在窗口前發出難以壓抑的抽泣聲,卡因見狀退出房間關上了門,站在外麵的走廊上擔任警戒。
“殿下,別哭了,”馬琉斯攙起淚流不止的安娜尤斯卡:“我知道您盼望多日的這天終於到來,但是……”他一邊把她扶到椅子上一邊用筆在紙上寫:【堅強點,不然以後怎麼給他報仇?】
安娜尤斯卡伸手去握筆,抖了半天才將筆握定,寫下幾個的字被淚水打濕化開。她猛地一抹眼淚,放穩聲音:“叔父,不過是喜極而泣。我自由了。”
同時下筆質問馬琉斯:【什麼將他帶回王城審訊……根本就是蓄意謀殺,那個一起掉下去的愛蘭華德為什麼不死!】
【你穩重些,不要讓王城方麵看出什麼破綻,我們還是會有機會的。】馬琉斯一時無法解釋,情急之下抓起安娜尤斯卡的左手讓她看自己手上的兩枚戒指。無名指上是斯考爾德雷克的黑色沙漏徽記戒指,中指上那枚殘留有斑駁痕跡的戒指是代表艾斯雷納斯的黑玫瑰沙漏徽記。
除了前往王城禮拜或接見來使的那些日子,艾斯雷納斯徽記常年戴在斯考爾德雷克手上。安娜尤斯卡則日複一日的戴著斯考爾德雷克的徽記,心甘情願地將整個艾斯雷納斯的實權交給他。現在黑玫瑰沙漏徽記又回到了她手上,安娜尤斯卡不肯將上麵斑駁的痕跡擦去,那是斯考爾德雷克的血跡……
她默默地咬著嘴唇,直到牙齒深深嵌入,血流下來滴在桌麵上。那些血滴和淚水糾纏掙紮著融合在一起,安娜尤斯卡蘸著自己的血淚用力寫下:【我現在的悲痛與忿恨,一定要一絲不落的記在這些人身上!!!】
字跡的的每一筆一劃都發泄般張牙舞爪的伸展開來,最後幾個字甚至劃破了厚實的紙麵。馬琉斯端詳著這頁紙發出無聲的歎息,隨後把所有剛才書寫過的紙張都丟進了火盆。卡因聽到尤斯卡在呼喚他,連忙推門而入:“殿下,有什麼吩咐?”
這個女子突然之間就恢複了身為領主的高傲與華貴,她驕傲地挺著胸膛走出屋子,在寒風中優雅而毫不畏縮地抬起頭:“這片土地原本屬於我,現在在荊棘殿下的幫助下又回到我手中,我很想當麵感謝她!”
安娜尤斯卡伸開雙手向尤斯卡城的方向做出一個擁抱,在她左手無名指上黑色沙漏的戒指已經不知去向,隻有艾斯雷納斯的沙漏黑玫瑰冷冷地靠在她手上。
“怎麼不早告訴我有後援!”
淺灘哨塔的下層房間裏,菲茲用堪比上毒匕首的眼神惡狠狠地盯著拉斯格特,他腦袋上那圈白紗布中滲出少許血跡,這是那個神秘人物衝他後腦一錘帶來的禮物。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畢竟腦袋後麵沒長眼睛。拉斯格特抱歉的一攤手:“為了要那種破釜沉舟的效果嘛,我這也是不得已……”
這是執勤哨兵換班休息用的簡陋隔間,愛蘭華德躺在他倆旁邊的床上昏迷不醒。拉斯格特拿著毛巾想去擦拭她額頭上的虛汗,菲茲奪過毛巾抬腿就是一腳,拉斯格特不躲不避被他踹得後退幾步,毫不在乎地拍拍印在身上的腳印又湊回床前,衝著菲茲友好地笑笑:“別這麼緊張,我已經叫人去請牧師了。”
“緊張?你讓我別緊張?”菲茲冷笑著站到拉斯格特麵前,他比拉斯格特矮一點,伸手抓住他麥色的頭發將兩人視線拉平大吼:“要不是你瞞著愛倫,愛倫怎麼會拚死去擒斯考爾德雷克?我們小隊差點全軍覆沒不說,她還被斯考爾這個陰險的家夥以同歸於盡的變態行為拽下了城堡!當時你個混蛋在幹什麼!你為什麼沒按計劃行動!!你他媽分明就是故意的!!!”
“吵死了!”
一聲氣力不足的怨言從他們身邊傳來,床上的愛蘭華德睜開眼睛,帶著不滿的神色瞪著噪聲源菲茲。菲茲一見愛蘭華德醒了,興高采烈地把把拉斯格特往門外趕。不巧牧師到了門口,他有再多的話想說也隻能先將愛蘭華德讓給牧師診察。
淩晨的那場戰鬥在太陽升起之後迅速結束。緊隨突襲小隊而來的安吉利斯雷卡亞海軍大軍在荊棘的指揮下包圍了整個音柯貝斯,菲茲清醒後向荊棘和拉斯格特簡述了與【刺蝟】的戰鬥經過,並要了一隊士兵對音柯貝斯堡背麵的海灘進行搜尋。他們在那裏發現了五具屍體,菲茲抱著愛蘭華德必死的低落心情不願走近察看,隻讓士兵去處理。士兵收拾遺骸的時候發現其中三具隻剩白骨,隻能收集散落在周圍的飾品通過它們來辨別死者身份。那具俯臥的屍體穿著全身輕甲所以殘缺部分不多,屍體周圍全是血跡,看樣子是從高處摔下至死——盔甲樣式、身上艾斯雷納斯的徽記戒指和泡在血汙中的青色短發揭示了他的身份,【刺蝟】斯考爾德雷克。士兵們前去察看那個看上去最完整,身著破爛艾斯雷納斯製服仰躺在沙灘上的女荒原精靈時,士兵回報說發現她還有一口氣。菲茲激動得連鼻涕都噴了出來,指揮著眾人把她抬到了最近的這座哨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