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聽 (一)(1 / 3)

林啟禮見胡衛圖走了,眾人卻兀自議論紛紛,說來說去,大抵不過是些道聽途說,他們一路來已經聽了好幾遍了,便道:“陳兄弟,李姑娘,我們也走吧。”他說朱文龍不記得改口,可他自己也是一樣。

於是一行人走出了小酒館,各自去牽馬,走出店門口時,李梅還是忍不住看了看那黑馬少年。此時已是未時,暖風拂麵而過,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官道兩旁的樹木大都抽芽了,有幾株梧桐樹,花已落了滿地。四人騎馬走在官道上,身邊不時有快馬奔過,那是剛才在小酒館中打尖的人了。李梅忽然記起了林啟禮答應要說的話,便問道:“林大哥,你有何事掛懷,現下可以說了吧?”

林啟禮歎了口氣,道:“李姑娘,非是我見外,實在是這件事非同小可,那店中可不是說話的地方。”李梅道:“這個自然。”

“其實這次佑安鏢局大辦訂婚宴,人人都道有大熱鬧可瞧,這熱鬧,自然便是風吹雲了,他的未婚妻另嫁他人,他豈有不鬧之理。而佑安鏢局的東床之婿,可也不是吃素的,說起聶奕中,當真是大大有名,比之風吹雲,那也不相上下,何況,他成名還在風吹雲之前。更巧的是,這二人還是已仙逝的一代武學宗師、武當派前掌門何望道生前所收的最後兩名弟子。”林啟禮說著看了看陳李二人,陳彪點了點頭,李梅心道:“那卻未必。”

林啟禮苦笑道:“武當派當今輩分僅次於武當五傑的兩名年輕弟子就要爭風吃醋打將起來,而且這裏麵還牽涉到了多年不見的大魔頭華玉峰,還有中原最大的佑安鏢局,這場大熱鬧當真是幾十年難得一遇,豈有不瞧之理。而這熱鬧的所在,便是佑安鏢局了,佑安鏢局這會兒,隻怕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陳彪也苦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李梅心道:“我卻不信風弟會對佑安鏢局出手。”但這句話她沒說出口。

“其實王師妹嫁給聶奕中,這本是一件大大的喜事,風吹雲就算是拜了那大魔頭華玉峰為師,但他從小仁厚,我也不信這幾年的時光就能泯滅了他的赤子之心。再說了,當年他跌落懸崖屍骨無存,那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所以就算是師妹改嫁他人,那也是順理成章,想來他也不會怪罪。”林啟禮本不是王伯誌的徒弟,但他也跟著眾弟子叫王伯誌的女兒王月影做小師妹。李梅點點頭,深以為然。陳彪奇道:“那林大哥為何還愁眉不展?”

林啟禮道:“現在佑安鏢局上下的確是如臨大敵,但這大敵,卻並非風吹雲。”李梅和陳彪對望了一眼,問道:“那是怎麼回事?”

林啟禮歎了口氣,望著前方半晌方道:“這事還要從半年前說起,嗯,那天是十月初八,李三哥老家托人從鄉下帶了一大車的柿子。哈,那天真是個好天,後院的桂花也開了一大片,整個鏢局都是桂花香味,廚下的老媽子們都在商量著釀酒。我們幾個剛從淮安府回來,在家休息,王總鏢頭應濟南府衙門的邀請出門去了。”

“我們剛吃了早飯,正在院子裏曬太陽,唉,這麼安逸的時候可是不多。這時前頭櫃上差了個夥計來,說道有人要保一單鏢去南方,櫃上的人不敢便接,差人來問問。我心想,這是一單什麼鏢有這麼要緊,以至於櫃上不敢接。於是便跟出去看看。”

“要保鏢的人是一個又矮又瘦的老頭,約莫五十來歲,那人也真是矮,坐在前廳的梨木椅上雙腳居然踩不到地,一踢一踢的宛如十來歲的孩童般,我來的時候他正在磕瓜子,瓜子皮吐得滿地都是。我對他作了個揖道:‘這位主顧,不知您要保的,是什麼貴重物件?’其實來的路上夥計已經跟我說了,那矮老頭要保三十萬兩銀子去袁州府。他要保的銀子不過三十萬兩,可他出的定金卻是十萬兩!”

“啊”陳彪和李梅同時出聲,大感意外,光定金就已達十萬兩,那麼鏢金自然更高了,但世上絕沒有收如此高的鏢金的道理,更何況,世上哪有顧客搶先出高價的。除非他保的並非是三十萬兩銀子,而是另有其物。二人都望著林啟禮,等著他說下去。

林啟禮道:“我聽了吃了一驚,因此斷定那老頭保的絕非是銀子,所以開門見山的問他要保的是什麼紅貨,鏢局有規矩,凡是希世珍玩,或是古物奇藥等,都叫紅貨,物主為了掩人耳目,往往都詐稱金銀。但,到底是什麼,鏢局卻是清楚的。哪知那老頭聽了我這句話,雙眼一翻道:‘這你不必知道,總而言之到了地方之後,再給你們餘下的二十萬兩。’”

“啊”陳李二人雖然已料到鏢金會不低,但以三十萬兩保三十萬兩的事,那還是第一次聽說。既然明知他保的不是金銀,那麼究竟是什麼寶貝?

林啟禮接著說道:“我耐住了性子,對他道:‘這位主顧,您現別急,幹我們這行的,都是過的刀口添血,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每次出去走鏢,都不知這趟能不能整個兒回來。此去袁州,大江大河翻山越嶺的,路途遙遠先且不說,隻怕還不那麼太平,否則,您也不會來找我們了,對吧,可您總得讓我們知道,要我們以命相博……’我一句話沒說完,那老頭冷冷地打斷我道:‘銀子,你們隻要知道這是銀子就夠了。’他頓了頓又道:‘我可是衝著你們天下第一的名頭來的,怎麼,你們怕了不敢接麼?’我笑了笑道:‘您說笑了,我們可不是天下第一,再者說了,我們也隻是保證所接之鏢的萬無一失,卻不是保證來者不拒,萬鏢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