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雲心作此想,和婆婆已當先回到了院中,那女子卻等風吹雲躍上牆頭,才跟在後麵進來。和婆婆拿著那塊玉佩直接進去了,想是拿去了給那位小姐看。風吹雲到了門前便即止步,那女子道:“公子請進吧。”說著側立在門口做了個請的姿勢,風吹雲猶豫半晌便進去了。經過那女子身邊的時候,他側眼相睨,隻見這女子約莫二十多歲,臉上白裏透紅,模樣甚是俊俏,比自己還矮了一個半頭,但見她剛才飛躍牆頭的身形,顯然武功不弱,隻是不知她是不是便是那個削了藥鋤門幾個人的耳朵的那位。
風吹雲走進了堂屋,隻見這屋中甚是簡潔,隻有四把椅子,兩張小幾。廳上頭一張長桌上擺了一個青銅香爐,青煙嫋嫋,如蘭如麝,甚是清雅。風吹雲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剛才那個女子奉上茶來,風吹雲見她神色木然,毫無表情,奉上茶後自行退開了,也不去理會她。他四處一望,見這屋中幹淨整齊,也不知剛才那藥鋤門的六個人是押在哪裏,風吹雲隻覺這屋中除了那個吹曲的姑娘,處處都透著古怪。
隻見這堂屋左右各有兩扇門,風吹雲知道剛才那個吹曲的姑娘就在這右側的門後,眼見這門上垂了一張厚厚的毛氈,也不知和婆婆與那姑娘在門後說些什麼。
忽然,風吹雲心中大叫不妙:那藥鋤門的幾個人隻是因為說了一句‘華玉峰是好人’便即遭割耳,現下自己這個正主到了,不知他們要如何對付。自己來了一個多時辰,從頭到尾也隻見了她們三個人,其中一個姑娘還隻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可自己在院牆上的時候看得清清楚楚,這大屋前後有三進之多,更何況他們擒人,點燈,又豈是兩三個人能做的?
風吹雲這麼一想,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唉,自己怎麼老是受騙上當,但隨即又想到,這次可不是人家騙自己來的。風吹雲心中怔忡不安,眼光一掃,隻見剛才那女子垂手站在一旁,低頭垂目,向自己一眼也不瞧。這倘大的一個廳中,就好像隻有自己這個人,想起華前輩曾說過的那些瀟灑往事,不禁心中暗道:風吹雲啊,風吹雲,你可別丟了華前輩的臉,既來之,則安之,管他們埋伏了十個人也罷,一百個人也罷,又有什麼好怕的呢。想到這裏,豪情頓生,見對麵壁上掛了一張畫,便起身觀看。
隻見這張畫上畫了一座山,風吹雲細看這山,隻覺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川中見過的,但山前是一馬平川,萬裏覆雪,卻又不像。山腳下一個涼亭,涼亭邊站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身著貂裘,甚是清雅,畫角寫著‘西山觀雪圖’五個字,此外更無任何落款。風吹雲雖然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從小就沒怎麼讀過書,也看不出這畫有何妙處,隻覺這畫寥寥數筆,潑灑點滴,就把這山河畫的甚是雄偉,不禁歎服,又覺得那畫中女子於一大片山河中隻她一人,未免顯得煢煢孑立,我見猶憐。正看間,忽然背後一個聲音道:“賤妾塗鴉,讓風公子見笑了。”聽聲音正是那位小姐。
風吹雲回頭一看,隻見和婆婆與那女子站在自己身後,那右側門上的毛氈已卷起,但依然掛著一簾薄紗,原來這話是那姑娘在右屋中說的。
風吹雲先前隻覺那姑娘聲音嬌柔嫵媚,聽在耳中說不出的受用,卻沒想到她會對自己說話,問的偏偏又是自己完全不懂的畫,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隻好嘿嘿笑了兩聲,一張臉漲得通紅。這時聽那姑娘道:“你們都下去吧。”這話是對那和婆婆和那女子說的,她們一齊躬身說了聲“是”,退了出去。
風吹雲見他們出去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又坐到椅子上。過了半晌,那姑娘也沒再說話,風吹雲道:“姑娘剛才吹的曲兒可真好聽,不知是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道:“那首曲兒麼,叫大風曲,是大漢朝的劉邦作的。”
風吹雲道:“是嗎,我可不知道。”那姑娘又說道:“曲兒是好曲兒,但意思可不怎麼好。”
風吹雲道:“是嗎,那是什麼意思啊?”
那姑娘道:“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聽人家說的。”
風吹雲道:“是嗎,我可一點也不知道,從來也沒有人和我說過。”
那姑娘奇道:“是嗎,那……那個人沒跟你說過嗎?”
風吹雲一怔,隨即明白她說得是華玉峰,搖搖頭道:“沒有,他的心情時常不好,常常一天也難得說上一句話。”
那姑娘幽幽歎了一口氣,沒說話。兩人沉默了半晌,風吹雲又問道:“姑娘,你先前吹的那首曲兒又叫什麼名字啊?”
那姑娘道:“那首麼,”說著停了停,似乎是笑了笑道“叫做‘易水歌’”
風吹雲道:“易水歌,是這附近那條河麼?”
那姑娘道:“對,便是那條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