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海潮的聲音。
司空茂隻在電視裏聽過這樣的聲音。
說來真是慚愧,十六年了,他都沒有見過一次真正的海。陸文清經常對司城宇說,暑假有空就帶茂茂出去玩玩唄,也別把孩子悶壞了。可他的假日最後永遠都是被各種各樣的補課班填滿,最後司教授冷著臉一錘定音:“等他考上大學吧,上了大學就有的是時間了。”
明明不久前自己還在去上學的路上……為什麼會有海的聲音啊?
這樣想著的時候,少年的頭劇烈地疼了起來。
不、不光是頭。反應過來的時候,稍微一動,像是睡了一晚上地板似的酸痛感就湧遍了全身。司空茂下意識地蜷起身體,與此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是人的聲音,可能是腦子還有點迷糊的緣故,說的什麼他一個字都沒聽懂。可是……
他忽然就安心下來了。
司空茂抬起一隻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光線有點刺眼,首先映入視野的是白底中一團淡褐與橙紅交接的色塊,他眨巴了幾下,顏色的輪廓才清晰起來,變成了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俊美到人神共憤的臉。羅瀕背對著他坐在什麼稍高的位置,此刻側過大半個身子,朝他伸出了一隻手,眉頭微蹙:“沒事吧?不舒服嗎?”
“還好……這什麼情況啊。”
名偵探嘟囔著,抓住那隻手,在某種堅硬的板子上坐了起來。
——羅瀕和他同為S市七中“SAS(非法)偵探社”的成員,說是他高中以來最好的哥們應該毫不過分。但別說兩人下課見麵,他就連關於今天到達學校的記憶都沒有。名偵探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坐在一艘擱淺在岸邊的小艇上。淡色的海水偶爾拂過潔白的沙粒,他沒忍住伸出手戳了一下地麵,軟軟的。
“司空啊,我覺得我們被人綁架了。”
羅瀕在背後心平氣和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可能是他這句話的語氣真的太過平常的緣故吧,司空茂乍一聽對此居然沒有任何的真實感。他回過頭來,看了看知更鳥身上和自己一樣的墨藍色七中製服,怔怔地問:“綁架?你?我?……圖什麼?”
自己家裏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一個大學教授一個報社主編,撐死算是小康。羅瀕倒是長了一張滿溢著大少爺氣息的臉,可說得難聽點,其實他隻是醫科大一個普通女生和她老師的私生子,現在他媽媽一個人帶他,搞不好可能比自己都窮。——當然綁匪如果圖的隻是顏值就另當別論了。司空茂想了想學校那些瘋狂的“羅少爺粉絲團”,竟覺得這並非完全不可能。至於為啥把自己綁來這裏……大概是吃醋了,要撕票吧。
……不這樣好像沒啥意義。直接把我撕票他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
一邊這麼胡思亂想著,他一邊呼吸了口帶著鹹腥味道的風。第一次聞到,和想象中海的氣味居然差不多,蠻舒爽的。
S市屬於華北地區的內陸,是個和海完全沾不上邊的城市。這裏大概已經離家相當遠了吧。然而此時此刻的司空茂真的一點都沒感到害怕——一個人的話另當別論,問題他並不是一個人。有句話怎麼說,兩個人出去旅行,往往會是一個人負責全部,一個人負責智障。現在有這隻鳥在他身邊,司空茂覺得哪怕被丟到南極圈以南,他隻負責吃和睡和跟著羅瀕走,最後也能安全地回到家。
知更鳥大概已經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他的意圖,翻著白眼歎了口氣,攤開雙手:
“我們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藥然後用船送到這裏的,船上有自動導航,引擎裝了自毀裝置,現在已經完全不能用了。我比你大概早醒幾分鍾,稍微看了下周圍,沒有人活動過的跡象。然後那邊岸上的樹……我地理不好,這是亞熱帶常綠闊葉林還是溫帶落葉闊葉林啊?”
羅瀕在這種怎麼想都太不正常了的狀況下一本正經地背出地理書上的名詞,惹得司空茂沒忍住都笑出了聲,跟著他扯皮起來:
“這已經是生物知識了吧!現在是夏天我可看不出來,你要是認真地想知道咱們在什麼地方,不如用太陽高度角算緯度,前提是還沒過中午十二點……”
——時間?
對了。
手機呢?
名偵探想著一摸兜,可是平常習慣放手機的製服右側口袋裏空蕩蕩的。他正想去翻左口袋,卻被助手製止,隨即丟了一張紙片過來。
這封比起信不如說便簽是用打印機打出來的。上麵隻有寥寥數字:“活著去島中央,那裏有你所需要的一切。ps:手機是開門道具,得到需要通過地下迷宮。”
“啥……什麼?”
名偵探的腦子一時間沒轉過彎來。而羅瀕已經從船邊上站起來,背對著他,望向了前方一望無際的茂密叢林入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