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大橋,夜10時30分。
警燈上耀眼的藍色映透了裏奧的眼瞳。他的臉上現出絕望的神情,馬修和Ann緊隨在他身後。
“海皇後號”郵輪上燈火通明,它停泊在港口道路交彙處的九號碼頭,這艘去往首府的船本應在今天一早啟航。在裏奧三人抵達時,發現它仍停留在那裏,上麵站滿了人。岸邊到處是相擁在一起的家庭,更多的人都改作步行。有人已經爬上了車頂,他們提著簡單的行李,擁擠向港口唯一的入口。
這時,傳來一聲沉悶的汽笛聲,一個聲音接著呼喊:“港口已經封閉——再重複一遍,港口已經封閉!”裏奧的心頭募地襲來一陣顫栗,他撥開人群,站在大橋上。他即將麵對一個完全陌生的未來。
鋼鐵大橋震顫了一下,拖船來了,準備將郵輪拖離出港口。裏奧夾雜在人群中,觀望著即將遠去的郵輪,他的心撲向那裏。
人們的希望在這時被擊得粉碎。
所有的人更象著了火的倉庫裏的老鼠似的在各處尋找著機會,盡管軍警已經加強了這裏的戒備,但是人幾乎比昨天增加了三倍,很難再有秩序可言。不少人試圖從橋麵的立柱上攀爬進港,有三個人不幸失手墜在了橋墩上。
蜂擁而上的人們卻比潮水來得更凶猛。
夜色籠罩,探照燈掃視著每一個角落,港口的入口處被加裝了數層鐵絲網,荷槍的士兵們壓低了槍口,子彈隨時會噴射出膛。軍警們在港口的高處布置了火力點,狙擊手在原地待命,他們還沒有收到可以開火的命令。軍方始終保持著克製,畢竟麵對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頃刻間,大橋上已經有人暈倒,更多的人開始叫囂著衝上橋頭。全副武裝的士兵強行分開人群,留出一片空地。士兵們跑上去,拖拽著受傷者上了軍用卡車。逃難的人群又象潮水一樣湧上來,瞬間把剛剛顯露出的空地填滿。
不斷有人倒下。每倒下一個人,都仿佛在沸水中投下一塊石頭,形成大的漩渦,在人群中引出一片混亂。形勢已經脫離控製,有人高喊著:衝出去!他們不會開槍。一陣沸騰之中,有士兵被推搡在地,槍馬上被奪去。緊隨著,是來自不同方向星星點點的閃光,那是狙擊手的槍開火了。
軍方的指揮站設立在大橋的橋頭,在這裏可以對橋麵上發生的一切都一覽無餘。“這裏就快控製不住了,請求支援……支援!”軍士長盯著下麵開始呼救。
人們越過堤岸,衝上碼頭撥開守衛的士兵,占領了踏橋,然後扒住郵輪的船身,衝上甲板。“海皇後號”郵輪已經承載不了如此多的人,開始向一邊傾斜,變得搖搖欲墜。
“救命,幫幫我——,讓開!”
裏奧三人被困在人群中,無法脫身。
……
羅斯蒂·科蘭中校在接到報告的十五分鍾後趕赴了現場。
是理性?還是感性?——科蘭中校此時的頭腦中不停地閃動著這兩個詞語,等待他拿捏主意。放縱情感,理智不會答應;而一味冷酷,公眾的情感又將如何麵對?時間不等人,此時從人群中撤出部隊已經不可能,情況已經無法逆轉。在這個時候,不論他作出何種行動,都是錯誤的。
政府已經作出了最後的應急措施,為防止病毒擴散蔓延,授權他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采取隔離消滅的辦法。
“傳我命令,請求空軍支援。”科蘭中校回身命令道。
軍士長瞪大了眼睛,“……可是,下麵還有我們的人!”
五分鍾以後,擺在本省臨時行政長官臥榻前的電話機終於響了起來。首先是接線員急迫的聲音:“對不起,先生,這麼晚打攪您。本島空軍指揮部緊急來電……”
電燈被猛地擰亮了:“哦……當然,接過來吧。”
電話線裏的一段忙音過後。
“我們收到緊急消息……,地點拉佐市港口,”電話另一端是軍人金屬般的聲調。“請求指示……”
百裏之外的飛機場上,長長的從機頭的霧皚裏戳出來,好象一隻隻怪獸在用它的鼻子探向天際,一陣隆隆聲後,數輛軍用吉普扁平的車身從夜色裏出現了。
四周雪亮的燈光映出士兵們圍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他們戴著飛行頭盔和風鏡,列隊整齊地站在他們的航行長麵前。
燈光璀璨的大橋上,人群開始潰散,港口的大門已經失守,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了港口,四處傳出尖利的叫喊。
有人開始發狂,槍響了起來。
這真是一場惡夢,但確實發生了,Ann在對自己說。
不,我不應該死,我應該做點什麼,她想。她的耳朵被各種各樣的嘈雜聲響所覆蓋,馬修和裏奧這會兒不知道哪兒去了。她隻知道腦子在嗡嗡做響,但有什麼辦法呢,人們在她麵前不斷倒下。她注意到港口內不斷增大的嘈雜聲,這是一大群著了魔似的人發出的聲響,他們在輪流高聲應答著瘋狂的口號。
她穿行在人群裏,她簡直失去知覺。已經快到大橋的盡頭了。他們會等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