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醒了。”
隨著鼾聲一停，那個聲音又出來了。
“我知道你一直認為我是派來試探你的神仙。可是我不得不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盡管你不會相信我，還會繼續固執地堅持認為，這是我對你成仙的考驗。”那聲音經過休息之後，此刻中氣十足。
“哦，我倒很好奇神仙閣下又會編出什麼動聽的故事，你且說來聽聽。”既然打定主意要接受考驗，我又相信自己的定力，當然要迎合他了。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新鮮的故事。相信你對我的故事已經很熟悉了。我叫範蠡，春秋時期越國的大夫，後來那個善於做生意的陶朱公也是我。你以後叫我範蠡就是了。如果要再親切一些，叫我老範也行。”那個聲音道。
這倒是個意外。我沒有想到神仙會利用這個老套的故事來考驗我。不過我對神仙是更加佩服。正如寫小說一樣，沒有撲街的題材，隻有撲街的寫手。越是老套的故事，越能炒出一些新貨。在這方麵，我可要小心了。別無意之中就讓他破了我的防，我可就要化作白光掛掉了。
“你也不必緊張。我跟你說，我真的不是來考驗你的。本來你從舍身崖跳下之後，是必死無疑的，不過那時候正好碰到我要找一個合作者，所以我選擇了附你的身，到這個世界來辦我的事情。這樣你才能安然無恙地回到這個世界，我也才能懲罰那個老騙子。”那個聲音繼續道。
我當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不過我還得回答他前麵的問題：“對於修道的人來說，名字都是牛屎馬糞。既然你讓我叫你老範，那以後我就叫你老範了。不過我是不會中你的計的，我一定會風風光光跨入神仙的行列。”
“好吧。就算我是算計你，那你就繼續迎接我的算計吧。反正你也不介意。”這個自稱範蠡的人道。
“隨便。”我攤攤手，“我堅定著呢。”
“嗯，那我就告訴你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了。”範蠡道，“我在越國的時候，認識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西施。可是為了越國的複國大業，我卻做了讓我一生後悔的事情，將西施送去迷惑吳王。最後吳國雖然被越國滅了，西施卻在吳國滅亡的時候被吳國人沉到了湖底。直到離開越國的時候，我才明白我有多麼多麼的錯。越國並沒有因為我和西施而得救，我們所做的，不過是葬送進西施的生命而已。從那時開始，我就發誓，生生世世，我一定要找到西施，用我的一切來補償她。”
聽到範蠡的故事，我暗自心驚。這個故事的版本已經稍稍偏離原來的傳說了。傳說中範蠡後來跟西施泛舟五湖，過盡了神仙伴侶的生活。這個故事卻以悲劇收場，正是近來眾寫手流行寫的那種亂人心智的文字。在範蠡的故事中，實在有太多的陷阱，稍有不慎，我所有的努力將付之東流。
卻聽範蠡無奈地道：“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什麼什麼之心，什麼什麼之腹。原以為隻有一個人做了壞事，才會看天下人都是壞人。沒想到一個人一旦修道，也是這個德行。看來做壞事的人跟修道的人，最後一定是殊途同歸。”
我沒有說話，卻聽範蠡繼續道：“我還是繼續說我的事情吧。後來我壓抑了對西施的思念，終日埋頭於做生意。以我治國的本領用到生意場上，我無往不勝，漸漸成為傳說中最善於做生意的人。但我卻沒有因此而得到多少樂趣。因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已經走了，我的生命已經了無生趣。我死之後，過奈何橋的時候，用我在陽間積累的財富賄賂了孟婆，讓她沒有給我喝湯。然後我又在陰間用同樣的手段賄賂了轉輪王。轉輪王答應我下次轉世的時候還會讓我跟西施一起。正當我賄賂月老，打算請他給我和西施帶來萬世的幸福的時候，忽然東窗事發。陰間裁定我從此不得轉世，永受離別之苦。屈指算來，西施已經轉世幾十次了，而我們終究沒能相聚。這都是我當初將她送入吳國，上天要給我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