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俺是一間石頭屋
“俺是一間石頭屋。”
有人聽到俺說話了嗎？
若有人能聽得到，那肯定說明俺跟這人的心靈是相通的。
嘿嘿，俺不隻一次這樣自言自語了。
俺實在是太孤單寂寞。自言自語純屬無奈。俺每天每時每刻最大的興事，是有人來俺屋裏。俺戀上了靜靜地看著，靜靜地聽著，悠悠地笑笑。
這會兒，又來聲了。俺著實笑了。
“晨娟給你錢買止血貼後，她人去哪了？”
是雷璿蕾的聲音。
“去小學裏麵去了。”雨澤亮應道。
雷璿蕾走到俺屋裏的木桌前，從抽屜裏取出針線盒，站著開始縫補一件男士襯衣的撕裂口子。雨澤亮在他媽媽莉森慧的睡床上坐著，他看著她的手。她的手背上貼著幾片止血貼。
“媽媽，奶奶叫我叫你們過去吃飯。奶奶說，晚了，不用等晨娟姐了。”
雨菲羽來了。她依著俺的木門，伸長脖子瞧著俺屋裏的兩人。
雷璿蕾放下手中的針線活。
又隻是剩下一個俺啦。他們仨都走了。
寂靜下來，就寂寞了，就會胡思亂想，想所有的俺能想起的事情。
此時的俺想到莉森慧，這個老太婆以前在俺這個屋裏生過八個孩子，其中三個一生下來就死了。由於墪修村的各種禁忌，這個家裏隻字不提死了的三個孩子。
莉森慧常年穿著色彩單調的老年人花衫。它們的顏色不藍則灰。最近幾年，她幾乎不再為自己買衣服，都是每逢過年，她的小女兒雨婷晴給她買一兩套回來。若她自己感到雨婷晴買的衣服顏色豔了點的，她亦是不肯穿的。
莉森慧叫她的丈夫為黑心肝。他倆都過了七十歲了還弄出個分居來，落為墪修村的笑柄。
她的幾個女兒常告訴他倆，墪修村人講起他倆鬧分居的事，就像是在講笑話。子女們勸他們住一起好彼此都有個照應，他們就是不幹。鄰裏鄰居跟他們說別給子女們丟臉了，可他們就是不聽。
莉森慧的黑心肝叫寶嶽華。十幾年前還住過俺這間石頭屋。
寶嶽華顯得比莉森慧老很多。他和她相差八歲。兩人的早年的遭遇有些相似，都是自幼喪失雙親。
莉森慧還有哥和姐。她姐莉嗣玲嫁到崾族村，雖說也是在芙西區內，但也跟這裏距離個４０公裏。她一說起她哥莉汀箭眼睛裏便泛紅。
她哥莉汀箭喜歡一個姑娘，而姑娘最後嫁給別人了。他想不開，便在自家的房梁上吊死了。那時莉森慧才七歲。
那個時候，莉嗣玲把年僅七歲的莉森慧接到她婆家。莉森慧說她在她嗣玲姐那裏生活了１０年。１０年後，莉森慧迫於生計，她十七歲開始嫁人。嫁了幾處，不是死了丈夫，就是被丈夫毆打。最後一次改嫁，她嫁給了寶嶽華。
莉森慧常常說，她來到寶嶽華家時，啥都沒有，連棵樹都沒有。她也常說，家裏的樹和田裏的樹都是她一個人種起來的。如今，她種的菠蘿蜜樹結出的果吃不完，他們任由它們掉一地地，爛入土裏。她還說，她以前來的時候，想吃菠蘿蜜都沒有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