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 【44】小說家05(1 / 2)

我遭報應了,終於,我漫長又罪惡的一生,迎來了一個屬於我的報應。

以前我遭的那些所謂的報應,都不能夠算作真正意義上的報應,因為那畢竟沒有報在我身上,我若沒心沒肺,喪父喪母又怎會痛?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人承認我是寫史的,一個是我,一個就是我師。

而在我心裏,我師代表權威,若是能夠得到他的認可,我即是得到了全世界的認可,我就還有寫下去的動力。

但是,他死了。

在那一刻我的存在就失去了意義。

我和我師吵過最大的一場架,來自於我的成名作,《帶我回鄀城》。

現在回想起來,我不得不承認那時候是我太急功近利,我為了讓邏輯更加通順,為了推動情節的發展,我加入了一點點杜撰的內容。

我師總是第一時間買我寫的書,所以新書上架不到三個小時,我就接到了我師的電話,他在那邊破口大罵:“牟希,你瘋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那時候的我正在吃冰淇淋球,口齒不清,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除了不去上他的課,把他的資料翻得亂七八糟,還對在他辦公室值班的小學弟豎中指以外,也沒做什麼啊。於是我問他:“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帶我回鄀城》,寫的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你簡直就是在侮辱我的名聲!”他掛掉了電話,而我呆呆地舉著勺子,再吃不下眼前的冰淇淋球。

其實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否定,對我師而言。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學生,而他是這個世界上對劉仁遠最了解的人。

當記者們拿著我的《鎮南將軍》問他,對於自己的學生寫出這樣的小說有什麼看法時,他笑了笑,說:“你能保證曆史就不是小說了嗎?”

他一定是瘋了,在這個時候,他竟然選擇了維護我。

那時候大清早,我拿著報紙,給他打電話,電話響一聲他就接了,仿佛預料到我的氣急敗壞,因為我聽到了隔著電話他傳來的一聲輕笑:“怎麼,大作家,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

“你是不是瘋了,你一個權威,怎麼能夠發表這樣的言論!就算我是你學生,就算你知道我寫的這些是真的,你也不該這樣說啊!”

“你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

“那你應該來看我,而不是大清早就打電話跟我嚷嚷。”

那樣的我師,即使是我的作品站在他的對立麵,卻毫不猶豫選擇維護我的人,就在剛才,對我說,你簡直,就是在侮辱我的名聲。

我瞬間委屈得說不出話來,一口氣憋在胸口裏,難受得想要把旁邊那桌在秀恩愛的狗男女抓過來一頓暴打。

這種狀態維持了大約三分鍾,我順了順自己的氣,舉起手機給我師回撥過去,也劈頭蓋臉,沒大沒小,目無尊長,朝他罵去:“你憑什麼罵我!我怎麼就侮辱你的名聲了!我本科的時候你把我當跑腿的使還不夠,你折磨我沒折磨夠嗎!你還繼續把我留在學校讀你那個狗屁研,沒事就拿掛我論文來壓我,沒事就說不讓我畢業,你讓我往東我就不敢往西,你讓我幹什麼就幹什麼!我都夠像你的狗了!你還要我怎樣!我寫本書怎麼了!你憑什麼罵我!”

他在那邊聽完了我一口氣說完的話,隻問了句:“你說完了嗎?”

我愣了愣,腦子短路說了句:“完了。”他啪的一聲掛斷電話,連頓都沒頓一下。

我立刻起身去他家找他,他不在家,我又去辦公室找他,他不在辦公室,隻有一個值班的小學弟,看到我氣勢洶洶,隻有一臉閃躲。

我揪住他的衣領問他:“孟岑冬在哪裏?”

他被我嚇到了,說:“師姐……孟教授他……讓我不要告訴你……他去哪兒了……”

我氣得肺都快炸了,我侮辱他的名聲,這種聽他的話唯唯諾諾的走狗就是不侮辱他名聲的乖寶寶了?

我抬起手來就想要扇學弟兩巴掌,手剛抬起來就被人抓住了,熟悉的溫度,巨大的力氣,把我提起來放到另一邊,我抬頭惡狠狠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