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放到木屋門上的時候,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他心跳加速!
夕陽正一點一點落下山去,金燦燦的陽光鋪滿了天與地,籠罩了山穀,也籠罩了木屋。
當血腥之氣鑽入他的鼻腔,門已經被他推開。那個碩大的魚缸映入眼簾。
魚缸很大,大如一隻浴盆。缸是透明的,厚厚的有機玻璃製成。水是紅色的,紅得卻並不均勻。濃稠的紅色正向淺淡的紅色擴張,有點像外麵的落日晚霞。
那個女人,躺在魚缸裏,隻穿著黑色的蕾絲緊身內衣。血水並不能掩蓋她肌膚的淨白,泛著冷光的淨白。
而她的臉!
她的臉!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他渾身顫抖,還是一步一步走近那張臉。那張因為極度恐懼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臉,已經大半淹沒在魚缸中,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球幾乎裂出眼眶,昔日美麗小巧的鼻子,此刻正淌出淋淋鮮血來。
金魚,金魚呢?那滿缸的金魚,有著雍榮華貴的尾巴的紫蝶尾龍睛,整整九條,此刻已經無蹤!
它們到哪裏去了呢?不會……他心裏“咯噔”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想了,轉身奪門而逃……
初秋的傍晚,雲有些重。而重量似乎並不能落下一滴雨來。厚厚的雲層將落日隻留下了一丁點兒慘淡的血紅。船,正是這個時候靠岸的。
那個女子跳上岸,身體輕盈得如同此刻被驚飛的一隻喜鵲。女子笑了,這種鳥叫真是一個好兆頭。
女子迎著山穀的晚風,頭發被吹散,有幾絲繞在額前,有著說不出的撩人。女子上身穿一件高領無袖的緊身毛衫,顏色是鮮亮的果綠,下身穿一件淡藍發白的九分仔褲,光腳穿一雙低跟細帶涼鞋。
她的手裏,拎著一隻很大的塑料袋子,裏麵似乎是幾條魚。
那是一隻碩大的魚缸,大到可以容下一個成年人來。兩個船工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抬上岸。
魚缸是空的,沒有水,更沒有魚。
女子似乎對這裏很滿意,她已經是第二次來了。第一次來的時候,她是僅憑夢中的印象找到這裏的。隔了幾個月,她再次來,是決定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她需要這樣的環境,可以靜下心來,完成她新構思好的一部長篇小說。
船工用了兩個來回才將她的行李運到她在這裏的住處。
那是一間木屋,帶一層閣樓。木屋修得很結實很嚴密,她上回來天堂穀時就住在這裏。房東是一位中年婦人,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兒。她們並不住在木屋附近,而是住在離這裏不遠的紅木村。
因此這間木屋是孤伶地建在山坡上的。但在女子的眼裏,木屋並不孤伶,因為這裏有山有水,有蔥鬱的樹木以及成群結隊的鳥兒。生活在這裏,就像生活在一幅風景畫裏,那心情便隨著環境變得清幽而從容。
當她接近木屋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一道目光淩厲地躥出來,令她立刻不安了。
她停下輕快的腳步,向那裏望去,卻又找不出那道目光的所在。
繼續往前走著,她的心裏卻因此添了一分陰霾。她在想:為什麼那雙眼睛如此熟悉?再看卻沒有了?
付了錢給船工,他們走後,她便開始布置這間木屋。房東顯然知道她隨時會來,因此經常打掃這裏,房間很整潔。
天色已經暗下來,屋裏吊著一隻燈泡,發出黃白的光。她首先走向那扇唯一的木窗。窗欞是木雕的,鏤空的花紋,古樸優雅,她揚起手臂拉上那扇窗簾。窗簾是深綠色的,帶有淺綠色花紋,是她上回來的時候,在紅木村一家裁縫店訂做的。
她拉上窗簾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將塑料袋裏的寶貝放出來。
“一、二、三、四、五……”
她數著,用發亮的目光看著她的寶貝一條一條遊進已被船工灌滿水的魚缸裏。木屋後麵有一眼井,水質極為甘洌,卻是有些涼了,不知道會凍著她的寶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