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想了一會,說,我明白。
第二天一早,我們全家還有很多人都去火車站送他們,到了火車站,人多得跟螞蟻似的,都是來送誌願軍的。人人都興高采烈。我跟著爸,牽著柱子他妹,站在一塊。誌願軍上了火車,一會兒,車開動了。我忽然看見爸偷頭地抹眼淚。
後來,柱子一隔七八天就會有信來,每逢他的信到,我們就圍坐在院子裏聽他爸給我們念信,在我們的想象當中,他是一個英雄,每次他都告訴我們,他所在的部隊開到哪裏,又消滅了多少敵人,聽得我們熱血沸騰,恨不得也能立刻穿上軍裝,端著衝鋒槍,向敵人的陣地衝鋒。
又過了一段日子,柱子有二十多天沒有信來,我看到柱子他爸常常就靠在院門口,默默地看著遠方。每逢郵遞員小章經過,他就興奮得兩眼發亮,問有沒有柱子的信。每次小章都搖頭,郵遞員一走,他就蔫蔫地回屋。
有一天,下著大雨,雨很大,象是天上缺了個口子,柱子他爸撐著傘站在門口。我爸就喊他,老沈,回來吧,雨大。有信小章會喊咱的。他不聽,回頭喊,就快來了,我再等等。
我隔著窗看,他全身都淋濕了,過不多久,小章穿著雨衣,騎著腳踏車來了,塞了一個信封給他。我就喊,爸!爸!柱子哥來信了。
我跟著爸,就往他屋裏跑,老沈揣著信,興奮得象撿了寶貝似的。我嚷著,柱子哥說了些啥?老沈笑著說,急啥,還沒拆呢!
他迫不及待地把信拆開,我們都盯著他看,忽然,老沈的臉變得煞白,他呆呆地望著我們,忽然象受傷的野獸般嚎叫起來。他叫得如此淒厲,以至於把我嚇呆了。他呆了好幾分鍾,才忽然象瘋了一樣拿頭撞牆,我爸趕緊扯住他,但根本就扯不住,他號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柱子,柱子!我的兒啊!我們全都哭了,爸將他緊緊抱著,哭喊著,老沈,老沈啊,你這是幹啥啊?老沈···
老沈哭得揪心,眼淚如屋外的雨那麼大。忽然,老沈把爸一推,奪門而出,一邊哭一邊喊,柱子,我的柱子呀···他瘋了似的就跑,爸趕緊去追,老沈撲地倒在地上,我爸跑到院子口,將他拉了回來。
後來,老沈就病了,躺在床上,昏睡了還好,一醒來就哭,喊著柱子,柱子···有時就呆呆地望著窗外,隻要院裏有人走過,他就從床上跳起來,高興地大叫,柱子回來了!柱子回來了!
老沈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