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昱坐在前往鄰市的動車上，一等車廂柔軟的座椅讓他昏昏欲睡——事實上他昨天一晚上都開心得沒睡好。
衣兜裏手機振動，他掏出來一看，是範同打來的。
又是要拉他去參加什麼飯局嗎，比方說去見他的女神？方昱挑眉，這哥們的熱情倒是超乎想象的持久。
他嘴角翹了翹，接起電話。
“飯桶，有事？”
電話那邊，範同沉默了好久，就在方昱皺著眉打算掛斷電話之前，這才傳來範同吞吞吐吐的聲音。
“……那個啥，我跟你說個事，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你又幹了什麼壞事，不會是調戲哪個姑娘，要我去警察局贖你吧？”
“不是。方昱，聽了我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冷靜，千萬別激動。”
範同的聲音格外嚴肅，仔細聽還有點緊張和焦慮，方昱收了臉上的調侃，心裏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難道是莉莉……不，不會的，昨天離開的時候，莉莉還精神得很。
“出了什麼事？”方昱搖頭否認了自己猜想，但他卻沒注意自己的聲音有點緊繃。
然後他聽見範同遲疑的聲音。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突然想把手機扔出去，但他沒有那麼做，所以他聽到了厄運之神的宣告。
“你妹妹她……”不，停下來！
“在今早……”我不想聽！
“因為心髒衰竭……”都說了，快閉嘴！
“過世了。”
他內心的哀鳴在這一刻停止。
世界安靜了。
很長一段時間，方昱聽不到任何聲音。
“……方昱！方昱！喂？你還好嗎？”許久沒有回應，電話那邊的範同焦急地叫喊。
“這不可能！”方昱回過神，第一個反應就是否認，他臉色陰沉地警告：“範同，開這種玩笑，信不信我翻臉？”
“我也希望這是假的，但是，唉——”
“飯桶你這王八蛋，少特麼拿話騙我！”方昱臉上那張斯文貴公子的麵具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
他站了起來，顫抖著，像是重傷瀕死的野獸，通紅著雙眼對手機怒吼。他的聲音引起了同車廂的乘客的關注，鄰座的一個年輕女性被他此刻猙獰的麵孔嚇到，立刻打消了五分鍾前想要向他搭訕的念頭。
電話那頭的範同也被嚇到了，許久都沒回聲。
方昱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忍住暴虐的情緒。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湧上喉間的鐵腥壓回胸腔，重新坐回座位。
車外不斷消逝的風景，車廂內空調的氣息，乘客的注目都讓他焦躁，他匆匆對範同說了一句話：“總之，我馬上就回去。”
然後他掛斷了電話。
……
……
範同果然沒有欺騙他。
方昱匆匆趕回，可是這時候那間熟悉的病房已空。他的妹妹已經換了個地方安眠，這一次她有許多鄰居作伴。
聽說不久前那位喜歡用眼角看人的繼母剛來醫院鬧過，方昱沒和她打照麵還多虧範同提點。聽範同的描述，那個女人似乎在病房裏哭得那叫一個淒慘，畢竟是親生女兒，這次方昱不太想質疑她所表現出來的喪女之痛中到底有多少水分。
至於他家那位“業務繁忙”的老頭子，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他的身影，不過陪同方昱繼母一同前來的秘書說方莉莉葬禮那天，方先生會抽時間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