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6 他的黑道切口比舵把子還精
當時,這個包廂裏還有一個人把段永海的話聽了進去,他就是朱大彪。如果段永海的組織叫一個幫的話,他就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但他不甘於第二把交椅,一直在尋找靠山,拉籠關係,準備伺機獨立。李方宏當然是最好最大的靠山,現在,也正是向他靠攏的大好時機。
飯局很快結束了,李方宏就要回巴戎去。他囑咐段永海不要在外麵瞎說,注意留心就行。
段永海激動過後,其實也在心裏暗自揣摩,來省城幾年,根基還穩,省城市市長喬欽夫比李方宏職位還高,前途還好,自己在商道上走得好好的,沒必要再去重操舊業,違法亂紀,那無異於自毀前程。李方宏讓他留心著,他也就隻留心著,沒有操心。
誰知,元旦過後,道上就有了蒙辛博循私枉法、貪汙受賄的傳聞,後來知道緣起一個賣官買官的網貼,省市紀檢監察部門介入了調查。接著,柳景平又遭到舉報,紀委檢察院聯合辦案,柳景平被雙規,接著送進了看守所裏。
李方宏一直以為是段永海做事老到,藏而不露。他想這種事隻能心知肚明,在心裏記著段永海的情就行。
但有天晚上,他正在恒天大酒店宴請廣東來的客人,他的私人手機收到一個信息,對方自稱是段總的兄弟,現正在隔壁的包廂裏,想耽誤領導兩分鍾,見個麵。
酒過三巡,李方宏說到隔壁去敬杯酒,托辭離開宴會,來到隔壁。包廂裏隻有一個人,——朱大彪。李方宏與朱大彪很熟,以前段永海在巴戎做事時,朱大彪就時常代表段永海給李方宏送這送那的。他了解的朱大彪做事機靈,善於溝通,卻口風很緊。
“李市長,您好,打擾您了。”朱大彪微微躬著腰,謙卑地說。
“小朱啊,你好。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呢?”李方宏問。
“我也在這裏吃飯,碰巧看到了您。”朱大彪其實一直在跟蹤李方宏,找機會靠攏,彙報自己做的幾件事情,“我想起段總讓我向您彙報一下最近的情況,於是,給你發了個信息。”
李方宏說:“哈哈。小朱成熟了。”
“那裏,要跟緊李市長您,才能快快成熟成長起來,我渴慕得到您的教誨。”朱大彪是社會中人,拍這種馬屁其實是不合適的,但李方宏正是用人之際,他絲毫沒有介意,反而聽著很舒服,心裏冒出了一些主意。
“元旦節裏,你們講到果園的事情,聽說最近開了兩束花來,是不是有這會事?”李市長突然莫名地問。
朱大彪明顯地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哦……嗯……是的,是的,是從兩個枝頭裏分別開出來的。”
“你這個小朱,哈哈哈哈……”李方宏打著哈哈,用手指指點點地。
“目前,還有一個花蕾,種子是丹霞北路的。我想報告李市長一聲,看您有沒有時間觀賞觀賞,應該會結果子的。”朱大彪說。
“那些事,你們去處理,我就不摻和了。如果有成果,我讓人獎勵你們。”李方宏說,“你告訴段總,那些事,你們自己去操作,我就不操心了。”
“好的,好的。”朱大彪點頭哈腰地說。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過去了。”李方宏說著,離開了包廂,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事後,李方宏一想起這次對話,心裏就暗自得意,太機智、太詼諧了,比那些舵把子、洪幫、黑道的切口都要隱晦,但用詞優美,表情達意,讓彼此都能理解透徹。朱大彪這個小夥子也很不錯,機智靈敏,一點即醒,是個可塑之材。
但李方宏也清醒地知道這種人不能多接觸,栽贓陷害、打擊同僚是官場之大忌,即使沒犯出什麼大事,一旦暴露,也會在官場上身敗名裂的,沒人再敢跟這種人打交道。那自己一生清譽就毀了。
但他不會製止他們去做那些事,因為那是他渴望的。
果然,沒多久,丹霞北路建築工地發生了打架鬥毆事件,接著圍攻市委政府,省市媒體發了通訊,網上出現蒙辛博係黑社會保護傘的文章。一時,輿論搞得市委十分被動,連他也被動員起來做相關的工作。
但他一直很奇怪,蒙辛博怎麼真有那麼過硬,省裏查、市裏查,官方查、民間查,就是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李方宏看到很多冠冤堂皇的人、嚴肅認真的人,背後卻紙醉金迷、奢侈貪婪,一查就倒。包括自己,當初也是刻板老實,麵對誘惑嚴詞拒絕,但後來就半推半就了,後來就心安理得了,再後來就主動伸手了,再後來,誰不給誰就對不起自己了。欲望、僥幸……
他似乎認同了一個理:全國上下這麼多倒下去的官員,沒有幾個真正是因為貪婪的:他們的身上背負著政治的因素——政治鬥爭,互相傾軋,跟錯人,靠山倒了。他似乎看到了一條官場不倒翁的真理:跟對人,被跟的人在上麵呼風喚雨,縱橫捭閡,跟的人就會萬事如意,一帆風順。他跟的人是省委書記周懷翎,直接領導王誌光他也認真跟著,王誌光也知道他跟省委書記的關係,他怕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