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上,王列夫坐在車上,因為有司機的原因,他可以在後排座椅上小憩一會兒。
他有些累了,稍有些疲倦。這是很少出現的情況,是他即便連續開上一天一夜的研討會也未必會擁有的疲勞。
這名雪白頭發的男子以少見的疲勞模樣,臥倒在後排的座椅之上,他旁若無人的看著汽車的頂棚,褐色的眸子中卻像是在看著遠方。
萬千的思緒沒有牽扯,就像是一團亂麻找不到線頭,讓他少有的煩躁且迷茫。
“你是在嫉妒他吧?”
雲曉天那會兒用唇語對他說的話,讓他身子發僵,所以王斯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贏過了他。王列夫沒有去想輸贏的意義,他此刻是在想著這句話本身。
他很清楚,雲曉天說的並沒有錯,他一直都在嫉妒著王斯基,所以心中才會有著隱隱的惱意。
但這卻又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嫉妒’本身便是他自己的選擇。
作為哥哥,他必須事事優秀,無論與否,也必須要承受一些不想去承受的東西。
……
……
那一天的天氣有些陰沉,卻是無雨,因為入秋的天氣有些涼意,他穿著母親親手編織的毛衣。
狹小的租賃房內的氣氛有些沉悶,母親像往常一般,做好了香噴噴的飯菜,迎接忙碌一天的丈夫歸來,他與年幼的弟弟更是在餐桌前翹首以待。
那一天的飯菜很豐盛,有鮮嫩的紅燒肉,還有兄弟兩人總是爭搶的炸雞翅,至於提味的蒜泥茄子與麻婆豆腐更是看起來就誘人饞蟲。
父親回來了,那個男人一言不發,母親也隻是默默的盛好飯,心驚膽戰的看著他。
這是王列夫不明白的,或者說是天才的他很輕易理解,但卻堅持不願意去明白的事情。
不知從何時起,大約四年前、還是五年前?父親與母親之間便隱隱有了裂痕,他開始總是借口出差,不願意回家。
但今天他回來了,狹小的房間內壓抑的感覺卻愈加的沉重,讓兄弟兩人連飯都吃不下去幾口。
“對不起,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日子了。”那個男人聲淚俱下的說道,他麵對事事恭順的溫婉妻子著實找不到任何發怒的理由。
或許在所有人眼中,娶得這樣的妻子都是三生三世的福分,他在很久以前也這樣認為,他認為自己可以為了她拋棄偌大的家業。
但是他錯了,這種艱苦的日子與磨搓的生活他終歸是忍耐不了,他開始懷念曾經錦衣玉食的日子,他開始懷念前呼後擁的身份與地位。
但他知道,他的家族是絕對不會接受這個‘引誘’了他們繼承人的貧賤的女人的,如果他想要回去,卻絕對不可能帶上她。
“嗯。”多年為家操勞,眉眼間隱隱有著皺紋的婦人輕輕點頭,她的神情瞬間像是蒼老了許多,但依舊勉強支撐著僵硬的笑。
她沒有阻止他,女人的心情總是分外的敏、感,她其實在更早幾年之前,便察覺了一些異狀,隻是不願意去相信。
但現實往往殘酷,無論你願意去相信與否,它都是要去麵對的。
這名年輕時本應風姿曼妙的女性,並未因為她操勞至年華已逝的丈夫的背叛而惱怒。隻是有時候不生氣,卻絕對不代表不傷心,傷心到深處,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的。
婦人沒有大喊大鬧,隻是給丈夫在夾了點菜,因為他血脂有些高,她隻是給他夾了些青菜。
“等會要喝些湯嗎?今天是你喜歡的土豆排骨湯,這次沒熬糊。”婦人的聲音有些輕,比平常說話的力氣要低了很多。
聽到婦人的關切,男人咬著牙,他流著淚,隻是讓人有些看不懂這眼淚究竟為何而流。
“我等會就……”男人沒有將接下來的話說完,婦人也不想聽。
她明白,有些事情終歸是無法挽回的,即便她從來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已經傾其所有照顧這個家。
但她終究是不值錢的,比起那個資產龐大的家族繼承者的身份而言。
“家裏的東西就留給我吧,反正你應該也不需要了。”婦人清婉的笑著,撩起的發絲顯得有些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