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呼嘯著發出陣陣鳴響,一片泥濘的窪地裏,土黃的泥漿地上點綴著片片尚未融化的積雪,灰黃中摻雜著慘白的色彩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清冷。三十多個渾身粘滿泥水的草綠色身影散亂的躺在窪地裏,有氣無力的喘著氣。在他們的周圍則站著幾十個手持槍械的黑衣人,每個人都麵無表情,臉色仿佛鐵鑄一般,襯著冷厲的寒風,空氣中彌漫著一片肅殺的氣息。
這些人中間除了躺著的和站著的,在窪地中央地帶卻還有一個坐著的人。此人身高一米九零左右,骨架粗大結實,坐在那裏就顯出一股鋼硬的氣勢,頭上沒有頭發,微微長出的發茬使整個頭頂都泛著一片鐵青之色。臉型方正,形貌普通,膚色泛著古銅色光澤,顯是經受過年深日久的風霜侵蝕。此人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下身則是一條藍色的休閑牛仔褲。此刻那牛仔褲已被土黃色的泥漿染的蘭黃斑駁,毛衣袖子上也粘有點點泥漬,他卻似乎一點兒也沒察覺,雙腿蜷曲著,手肘曲起支於膝蓋上,手掌支撐著下頜,雙目微閉,獨自沉思著什麼……
時間過去良久,那人睜開眼睛,露出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麵前泥地中躺著的一個草綠色身影道:“莫漢,真讓人為難呀!我還從沒有放過俘虜的習慣,不知今次會否破例,實在是拿不定主意,要不,你幫我考慮考慮?”
躺在地上的莫漢蒼白瘦峭的麵孔已經因憤怒扭曲的有些猙獰,目光中迸射著四濺的火星,嘶啞著聲音怒吼道:“李天宇!你這個混蛋!叛徒!有種就殺了我!”
李天宇嘴角輕輕挑起,一臉笑意道:“你死了容易,難道還要讓你這些手下都陪你嗎?還是考慮清楚了再回答吧。”
莫漢怒色逐漸平複下來,瞪著李天宇冷冷道:“是軍人遲早都會有麵臨犧牲的一天,他們必定無怨無悔也不會畏懼,隻可惜你理解不了,因為你已經不是一個軍人!”
李天宇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慍色,瞬即便隱去不見,繼而朗聲笑道:“不是軍人又如何?是,你們是軍人。好了不起的軍人!可惜也是躺在地上不能動彈,跟一灘爛泥一樣的軍人!你覺得自己很值得驕傲嗎?”
莫漢一陣語塞,滿麵赧然,一時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李天宇隨手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捏成一團,任黃濁的泥水順著指縫流下,麵色逐漸轉冷,沉聲道:“你不是想拖延時間嗎?為什麼不說話了?在你發現不對勁的時候這個傳訊器已經被按響了吧?”隨著李天宇的手掌攤開,掌心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圓球狀按鈕。
莫漢臉上閃過一絲苦澀,隨即滿麵怒容大喝道:“李天宇你這個叛徒!絕對會不得好死的!”
李天宇輕蔑一笑,淡淡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在這裏拖延時間是沒用的。我的人大部分都已經在國境線以外了,我隻是在這裏等你而已。你想把我們拖延在這裏然後等待大部隊合圍?這個窪地的確是個最合適的天然狙擊陣地,隻是你沒發覺事情太順利了嗎?還是因為你急欲消滅我們而讓自己喪失了謹慎?”
莫漢麵色一片漠然,沙啞著聲音道:“我來之前就沒想過要回去念頭,隻可恨中了你的詭計,你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蹤,然後讓我們費勁千辛萬苦判斷出你的路線時,大部隊已經沒時間追上你們。所以我的人被空投在這裏埋伏你,結果自己卻中了你的埋伏!李天宇,好厲害!戰場指揮藝術家的稱號果真是名不虛傳!”
李天宇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朗聲道:“莫漢,你難道真的指望靠著說話就能拖住我?還真不習慣你突然這麼多話呢!我也該走了,我們後悔有期,希望下次不要再讓我遇到你!不過我們再次相遇的可能性恐怕也很小了吧?”
莫漢並沒有懇求什麼,而是冷靜的道:“李天宇,雖然你我已經成為敵人,但以前你幾乎可以算做我戰術運用上的半個老師了,死對我來說並不可怕,可我不想就這樣輸的不明不白的,至少你也應該給我做個解釋吧?”
李天宇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莫漢道:“還記得兩年前的一次去南美洲執行的任務嗎?在那裏我們見到過一顆可以捕食動物的怪樹。我這個人別的沒什麼嗜好,就喜歡研究些奇怪的東西,當時就把那棵樹分泌出的毒液抽取了一部分拿回去交給實驗室做研究。後來發現這種毒液隻是一種麻醉劑,但卻沒什麼實用價值。因為這種毒液在幹燥的空氣中三分鍾內就能揮發的一幹二淨,隻有在水溶液中才能夠保持穩定存在。這種溶入了毒液的水溶液基本沒什麼毒性,但浸泡三十分鍾以上則會讓人不知不覺中肌肉麻痹,渾身癱瘓。由於這個三十分鍾的藥效時間的限製讓這種毒液簡直如同雞肋,不過任何看似無用的東西隻要使用恰當,就能發揮想象不到的威力,今天你所埋伏的這片泥地裏就有這種毒液存在。栽在這種從沒人聽說過的毒劑上,你也沒什麼好冤枉的!”
“為什麼?既然你已經逃出國境,還要回來對付我們?”莫漢嘶啞著嗓子問道。
李天宇神色一黯,隨即恢複如常,看著莫漢微微笑道:“因為我不想你的人在國外追上我們,在那裏對上你們的話,我恐怕沒什麼可以放水的餘地,畢竟我們的SPO所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
“呸!你也配提我們?”莫漢一口唾沫有氣無力的吐出,麵上又現怒色。
李天宇並沒有生氣,而是伸手接過旁邊一名黑衣人遞過來的白絲手帕,一邊緩緩拭去手上的泥漬,一邊微笑道:“我沒資格?沒有我又哪有SPO的存在?”
莫漢臉色憋的一陣通紅,停頓了兩分鍾,方才沉聲道:“我的第二中隊雖然失敗了,但你不要忘了,還有第一中隊的人呢!”
“第一中隊?”李天宇嘴角輕輕向上彎起,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一反剛才的尖刻,柔聲問道,“穆忠華他還好吧?沒出什麼事吧?”
“你……?”莫漢一臉掩飾不住的驚異,雙眼也瞬時瞪的渾圓。
李天宇依舊溫和的笑道:“別擔心!現在基地裏沒有我留下的眼線。穆忠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不了解他嗎?表麵上看他是個很強硬的人,其實他的心腸比誰都柔軟,特別是麵對自己親近的人時,更是狠不下心來。現在的他恐怕會選擇逃避吧?而上級部門肯定不敢把沒有大隊長的第一中隊派來對付我,因為第一中隊的幾個小隊長和我關係實在太熟了!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來了後會不會立刻成為我隊伍中的一員。”
莫漢神色一片黯然,麵色頹喪道:“你猜的很準確,穆忠華得到你叛變的消息後第一反應竟是要退役回家結婚!他申請退役的報告還是由我轉交上去的。”
聽到這個消息的李天宇麵上笑容漸漸逝去,長長一聲歎息後,沉聲道:“這樣也好,以後或許還能和他以和平的方式見麵。”話裏的意思雖說的輕鬆,麵上卻帶著揮之不去的淡淡惆悵。
莫漢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問道:“李天宇,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要叛變?你明明對SPO還懷著很深厚的感情,相信現在這種情形下,你也不用假裝什麼表情來欺騙我吧?”
李天宇麵色一緊,略微顯露出悲傷之色,低沉著聲音道:“我已經受夠了,再不想看著悲劇在眼前重複發生。你看看他們!”李天宇伸出食指指向周圍的黑衣人,聲音突然一下子提的很高,“他們這些年付出了多少?可他們又得到了什麼?他們得到的是輕視,是忽視,是無視!麵對利益時,他們隻是最廉價的犧牲品!我隻想為他們謀求一份最基本的公平!所有什麼叛國賊、漢奸的名聲就讓我來背吧!因為他們的所有作為都是完全服從於我的命令!他們沒有錯,錯的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