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除了你不會是別人,那個大哥出手那麼闊綽,還給我和小花一人買了一桶泡麵,都說人窮誌短,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農民工的話仿佛引起了圍觀群眾的共鳴,他們紛紛點頭,對我指指點點,臉上的表情盡是鄙夷。
周圍的人大都衣著光鮮,神采亮麗,他們有的是北京本地的,有的是外來人員,唯一共同點就是對窮人的輕視。
“嚷嚷什麼,嚷嚷什麼,怎麼回事兒,人都齊這兒幹嘛?”兩個手拿電棍的巡警走過來分開人群很是威風的問。
“他是小偷!”
“他偷了人家給孩子治病的錢。”
那個農民工還沒開口,周圍的人倒是先齊聲控告起來了。
我既覺得難堪又覺得羞辱,使勁掙開那個農民工拽著我衣袖的手,反駁道:“我沒有,警察同誌,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兩個警察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多歲,年紀不大,架子卻不小,估計是在首都當差的原因吧,其中一個警察一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阻止我再說下去:“得了得了,也甭跟我這兒解釋什麼,我還不知道麼,就你們這些外地人事兒多,走,跟我去局子裏說去。”
就這樣,我和那個農民工一下火車就都被帶進了警察局。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去警察局了,當初跟父母走失以後,我曾無數次的被送到過這種地方,由於不知道自己老家在哪裏,他們嘴裏說著要把我送去孤兒院,可我最後還是流落在了街頭,首都的警察局跟其他地方的警察局沒有什麼不一樣,隻不過辦公地方寬敞明亮了些,穿著製服的公職人員“鐵麵無私”了些。
我跟那個農民工一同坐在審訊室的長椅上,小花哭得累了,掛在那個農民工的脖子上睡得挺沉的,長長的審訊桌對麵,兩個帶帽子的公安負責做筆錄,麵無表情而又有些不耐煩的問:“姓名?”
“江楓”
“劉學生!”
那個農民工報出自己名字的時候,負責做筆錄的公安從本子上抬起頭來,咧嘴一笑:“喲,還留學生呢,你認識字兒麼?”
那個叫劉學生的農民工一張臉漲得通紅,憋屈了半天,卻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其實有時候,同情是輕視的褒義詞,隻不過前者委婉,後者直白,但追本溯源,得到同情或者得到輕視的,大多都是弱勢群體。作為這個群體中的一員,我深深的知道被輕視是什麼滋味,我也終究沒有控製住自己的脾氣,說道:“這名字都是爹媽取的,就算沒讀過書也總歸是認識的,你要不會寫,我教你,劉就是劉少奇的劉,你不會連國家副主席都不認識了吧?”
那個負責做筆錄的公安一聽,啪的一聲把手裏的鋼筆拍在了桌子上站起來指著我就說:“喲嗬,你一個小偷還在我麵前裝什麼大學生,信不信我把你關牢裏去?”
這時他旁邊負責問話的那個公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按下來說:“別氣,跟個毛頭小子犯什麼衝,你坐下,我來問話。”
那個負責做筆錄的公安聽到他這樣說,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竟然真的就乖乖坐下了。
“小夥子,我問你,昨天晚上在火車上是不是你挨著他坐的?”負責問話的公安把手背在身後,在在我麵前,和顏悅色的問。
“是我,可是我是後半夜才換過去的。”我老老實實的回答,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那個農民工一聽我這樣說,情緒立馬就激動起來:“警察同誌,你也甭問了,我建議你們啊搜身,錢如果是他偷的,那麼一定還在他身上!”
那兩個公安對視一眼,顯然是認同了這個農民工的辦法,其中一個拍著桌子問我:“是你自己交出來還是要我們搜身?”
“錢不是我拿的,你們有什麼權利那麼做?”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學校老師教我們的什麼平等,民主,自由,根本是在變相的扭曲我們的社會觀,讓我們以為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其實是眾生平等的,於是我們把這些道理說給別人聽,他們聽到後的反應讓我們明白了所謂的道理其實隻是一個笑話。
“喲什麼態度,我告兒你,就你這樣的就算你真的沒有偷東西,我們也得打電話讓你爸媽來保釋你,少廢話,那個留學生,你自己丟了錢自己動手,搜他身,他要是敢反抗,我們在一旁伺候著!”
原先那個負責做筆錄的公安此時又站了起來,指著農民工讓他來搜我身,並從腰間掏出一根電棍拍在了桌子上,大有恐嚇威脅我配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