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流出了村落,乘著夜色一路獨行,也不管身在何處,直到感覺困了,便就地躺下睡覺,醒了就起來練劍,然後繼續往前走,他想一直走下去,直走到這北地荒原的盡頭,去看一看盡頭是怎生的模樣。
這念頭在心底埋下種子,發了芽,紮了根,頑強地驅使他孤獨前行,絕不回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定非要去到那裏不可,或許是想要遠離一切人或事,也或許隻是一個迷糊的念想。
江拾流越走越遠,每經過一個有煙火的地方,他都要駐足觀望一會兒,漸漸的,有些部落的人,說出的語言,就如同巫師念著的咒語,讓他完全聽不懂。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那隻是路過的新奇風景,隻能偶爾觀望,不能長久停留,他最終想要去的那個地方,還遠未到達。
他想,那裏定隔絕了所有,隻剩下孤獨和寂寞,他要的或許隻有這些,唯有更深的寂寞,更漫長的孤獨,才能驅散他現在心內的孤寂。
他初來北地荒原時是初秋,而現在已是深秋,冷風呼嘯著,不斷在草地上回旋,如刀般割在他臉上。
江拾流恍若不覺,緊了緊身上披著的狼皮,抬頭看去,嘴角不禁扯出一絲苦笑,草地的盡頭處,是一座座冰冷的山峰,高聳入雲,山頭積著皚皚白雪,在往下則是冷硬光禿的青石。
他知道,他絕沒有那種可能,可以徒步穿過這片冰雪山脈,這樣的天塹飛鳥難渡,到了這裏,對他來說就已是終點。
到了此時,他才明白過來,這世間哪裏有什麼盡頭,就如同武學之道般,永遠沒有窮盡,想走到盡頭的人,都會變的可笑。
“既然來了,就再過去瞧瞧。”
江拾流走近,這才發現,這片山脈的左邊,是一片寧靜的大海,海水清澈蔚藍,就如同明鏡,把夏日萬裏無雲的長空,永久地倒映在了這裏。
“胡子又變得這麼長了,臉上也滿是泥垢,該洗洗了。”
江拾流看著海麵中的自己,掬起一把冰冷的海水,在臉上胡亂地抹了抹,冰涼的感覺,讓他的內心一片平靜。
“你是誰?”
一道毫無感情的聲音,在身後突兀地響起。
江拾流吃了一驚,沒想到這裏還有人,往身後看去,是一個雙臂俱斷的怪人,兩袖空蕩蕩的,隨風起伏不定,光著腳,頭發和胡子連在一起,又長又密,垂至小腹,都是灰白之色,已不分彼此。
那怪人皺眉道:“我問你是誰?”
江拾流道:“晚輩江拾流。”
那怪人走到岸邊,忽然淩空踏浪出去,每一腳踏下,海浪便往下凹出一個大坑,水花飛濺,向四周湧開一層層波浪。
倏地一尾大魚從水麵躍出,那怪人把大魚踢起,用嘴咬住,又淩空踏浪回來,身後蕩開一道長長的水波,片刻複又重新合起,平靜如初。
江拾流看得呆住,“這樣的腿法,放到中原去,也算是獨步江湖了吧。”
那怪人用腳夾住魚,提到嘴邊,張嘴便吃。
江拾流忍不住道:“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