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流年沒有猶豫,再次落子如飛,顯得很匆忙,但是動作優雅如故,如同他的為人,隨意。
凝思一會,張大爺道:“以前我總是喜歡白子,耍賴也要跟人家搶白子來下,嗬嗬,現在我是習慣黑子了,不過對黑子並不喜歡。”黑色棋子又落,依然偏於一方。
仿佛是沒有聽到張大爺的話,慕容流年的神情依然是沒有絲毫變化,棋子落盤的度亦是快。
張大爺倒是不怕沒有聽眾,樂得自言自語,道:“棋隨心想隨心動隨心落,都是隨心,這話,我讚同。”那麼,正如張大爺話裏所講,他這棋子還甘於謙讓,已經道出他的心思。
慕容流年終於是迂回了一次,避免了過早交戰。隻是他的落子卻淩亂無章,可能也正如他所,圍棋,隻會一點點。略懂基礎,隻算有所接觸,不算興趣。
張大爺下棋的度已經越來越慢,往往棋到手裏棋到盤中,已經是經曆了兩個思索階段。看得出來,張大爺下棋很認真。如果他對圍棋感興趣,那麼已經不算一般了。也許這隻他對生活的態度,一絲不苟。種種可能性都有,惟獨有一種可能性似乎是不成立,因為他的棋子,再三深思過後,並不沿襲起步的路子,而是壓上了慕容流年剛下的白子。他又道:“下圍棋,需要時間。”
慕容流年遑不相讓,落子迅,終於是開口了一句話,道:“要開飯了。”
張大爺搖搖頭,依然是笑,道:“太急了,不好。”黑子又落,和旁邊的黑子成夾擊之勢,擋白子前路。
慕容流年最後還是決定多言一句,道:“晚了,麻煩。”飯堂是準時開飯準時關門,和部隊紀律一樣嚴謹。
張大爺道:“有人給我過,有棋子,可三日不食飯。嗬嗬,我是佩服他的。”
慕容流年已經懶得開口了,道:“肚子餓了。”
張大爺笑笑,接著認真起來,舉棋凝思,道:“這黑色兩棋,能定棋局,果真是有趣。”話完,棋子仍未落。棋勢,明顯已經岌岌可危,落子,當然就要更加謹慎了。
許是肚子真的餓了,不願浪費體力。迅拿起迅落下,沒有一絲拖遝。慕容流年的姿勢、神情,也依然是沒有變化。
品棋,需要“靜”品,方能品出其無窮味道。很顯然,慕容流年並不是品棋之人。
難道這夥子當真隻是會棋罷了?張大爺點點頭,這次棋子落盤偏快,道:“攻與守,進與退,棄與取。嗯,確實有趣。”
似乎有空位就應該鑽,慕容流年毫不猶豫,用白子占了第一眼便看到的那一個被四子包圍的空位。圍棋,如搏弈,忌孤軍深入。顯然,慕容流年又膚淺了一手。
終於是食得一目,張大爺並沒有喜悅,謹慎依然,道:“螳螂不蟬,黃雀在後?”
果然慕容流年沒有讓他失望,棋散如雲開月明,反食兩目。慕容流年也沒有喜悅,像是懶得。
“一山還有一山高。山外山,樓外樓。”張大爺這次落子迅,笑意淺淺,道,“看一丈者得氣勢,看兩丈者得勝利,看三丈者得謀下。”
第一輪對弈,終究是慕容流年輸了半目。棋局又回到平穩中來,大勢明朗。慕容流年還是隻看眼前空位,落下白子。
進攻過猛,疏與防守,容易後院起火,導致失敗;過於戀子,不舍得放棄,往往因失大;一路猛進,不懂得適度退守,容易孤軍深入,遭到對方的殲滅;過於貪圖實利,輕視外勢,容易產生作戰不利的局麵,取勝較難。下圍棋是非常講究平衡的,失衡會帶來不利的結果。這些都是圍棋基本之道,可是慕容流年卻明顯不知,或是學不來。也許這一盤棋局,早已定局,勝負自然也就昭然若揭。
張大爺又恢複緩慢姿態,手於盅中,卻是沒有拾棋。之前是一拿一放,現在則是一等一拿一放,多了節奏。良久過後,張大爺終於是落下黑子,道:“懂得棋道者,亦懂得韜光養晦。我始終是不相信,白子過白。”
慕容流年看了一眼食堂,又收回視線,棋子卻是已經落下。
張大爺稍微停頓一會,然後讓黑子跟著慕容流年剛落的白子,微微點頭,道:“謀思而後動,是為智者,我讚同。”
不知不覺間,雙方棋子再次陷入正麵對抗之勢。上次慕容流年盲目孤軍深入,被食半目,現在他再次選擇了同樣的位置,落子迅。
果然,張大爺食慕容流年一目,手法如出一轍,道:“一目一江山。這江山,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