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說荒唐是指?”
“啊?”破君回過神,連連擺手。“沒、沒說你,說藏人呢,別跟他說哦……”
米娜淡淡地笑了。
“怎麼荒唐了?”
“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咱出來後一直到剛才他才去睡,鐵打的也招不住吧?”一說起這個,破君就又有點生氣了。
說真的,現在除了原始的無奈外,更多的是新生出來的惱火。世界上怎麼可能真的有那種跟得了聖母病似的家夥啊?就算自個兒心理病態好了,破君就是沒辦法讓自己喜歡上這種人。無私到這種地步,丫是真的假的啊?搞什麼啊,有那個必要嗎?這樣做能得到什麼好處?憑什麼?可是破君也就納悶了,為什麼他身邊……總是有這種人呢?
“哦……”
情緒激動了一把,見對方不冷不熱地應著,破君一時也沒再繼續說什麼,那樣隻會顯得自己更低賤更齷齪而已。又猶豫了一會兒後,破君終於想起別的,開口再度發問打破難耐的沉默與尷尬。
“嗯……你還要繼續考麼?”
米娜像猶豫了很久,才輕輕搖搖頭。
“這樣啊……不考了?”這在破君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嗯。”
有氣無力的,一點都不像是平常的她嘛……破君突然很懷念在邊境的日子。至少那時,米娜是快樂的,正確來說是開朗過頭的。盡管他的眼鏡和下巴都因此遭殃。
“你後悔麼?”不知怎的,破君冒出這麼一句。唐突地讓他自己都立刻閉上了嘴巴。偷眼去瞧米娜,可米娜的反應倒依舊很是平靜。
“不後悔。”米娜抱著膝蓋,隨然地說道,“非要說的話,是我還沒習慣吧?這原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才對。”
“嗯,我知道,其實我也是。”破君默默想了一下,正色道,“你知道我第一個去的是P.M.的主題樂園吧?”
米娜抬眼看著他,輕輕點頭。
“其實在那裏,我們被比雕圍攻過。比雕你知道吧?就是那種大鳥。”破君有些不知所措地呼扇著胳膊比劃,見她點頭,才繼續說道,“當時有四隻比雕,老實說,我嚇壞了……後來是他們三個把比雕打跑了。嗯,就那三個變態。”
“嗬,很厲害啊……”
“嗯,真的很厲害!可是當我看到比雕的傷口,我覺得好可怕哦……甚至覺得他們好殘忍……但是藏人後來就跟我說,那隻是自衛……對吧?如果他們不出手,我早就變成鳥食了。”
“他說的沒錯。”
“是啊!是沒錯……按理說在我們留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才對,更何況我們根本就沒有反悔的權利吧?所以我就一直說,要習慣,要習慣,就好像自我催眠一樣,一定得說服自己。”
“嗯……”
“呃,然後,然後我以為我已經可以習慣了。可是那個什麼濕地也好,陷阱塔也好。看到那些怪怪的鳥,還有白龍的傷口。我覺得我還是需要一定適應期……”破君覺得自己都快跑題了,他最不擅長這種類比推心置腹的談話了,但還是索性隨心所欲地咬著牙繼續說道,“所以米娜肯定也是一樣的。不要勉強自己。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我們對它無可奈何,那,就隻能去適應。雖然這個適應期可能會很久。不是可是,是肯定。但是,總會慢慢好起來的吧?邊境的話,都在一起,比較重要……呃……反正,意思就是……嗯吧……”說到最後,破君都想抽自個嘴巴,他什麼時候變這麼笨了?
米娜輕輕笑出聲來。“沒想到,破君小姐這麼溫柔。”
“啊?”正準備補充解釋的破君聞言一茫然,自己羅裏羅嗦說了一大堆,對方這來的是個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反應?
“我說你很溫柔。我懂你的意思,不是不懂。這回……我隻是想休息一下而已。下回再繼續努力嘛。”米娜說道,抬起手一握拳。抿著嘴笑了下,卻顯得淒楚無比。
“嗯……”破君默默地點點頭,無能感再次襲來。方才還是自己在那嘰裏呱啦地一大堆勸說的,現在怎麼好像反過來了?
“我可擔不起溫柔這個詞。”即使是沉住氣冷靜下來,破君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想告訴她什麼。“隻能說是……你還不錯吧。我這人很不圓滑,絕不會和討厭的人來往。所以自然而然的,覺得你還不錯就能這樣跟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你……你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人。活潑,開朗,還很有上進心的樣子。要是你就這樣退縮了,我可能會覺得多少有些遺憾吧。當然,我是說樂園,不是說這回的考試……”
“嗯,我知道。我沒問題的,肯定。”米娜的笑容似乎淡化開來,很模糊。
“我想也沒問題。”破君忽然說,用眼角的餘光偷瞧她,心裏有了大致的定論。“在之前考試,你是故意讓那隻凶狐狸發現破綻的吧?故意跟我吵架……”
“……是嗎?為什麼我要那麼做啊,是真的很可怕。”米娜貌似心有餘悸地感歎。
“你要是真的害怕,之前就不會在他麵前表現的那麼冷靜了。”破君決意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因為他實在搞不清這丫頭腦袋裏想的什麼。“你可真夠反複無常了,一開始怕到腿軟,說提起勇氣就恢複了,下一秒又怕得哭……你不會是什麼實力派演員吧?”
“此一時,彼一時吧。”米娜緩慢地說,隱約有一種狡黠。“你可以給他藥丸,我能做什麼呢?隻是包紮,誰都能做到。不如就由我拆穿他,這樣他說不定會覺得我也不是等閑之輩……”
這丫頭?破君被她的變化所惑,怔住了。
“隻是虛張聲勢而已,幹嘛這麼耿耿於懷啊?”米娜嗔怪著抬手推了破君一把。
“……好。”破君隻是重重地說,點了好幾下頭後,他恍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好一個虛張聲勢!我不動,敵自退,以勢取勝。我最喜歡這個了。你可真厲害,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小丫頭。”
“……你有多大啊?”米娜不滿道。
“比你大。”破君抬眼估摸了下,無奈地說,“應該吧。如果不用當前年份去減出生年份,我還真不知道我到底多大了。我從來沒有挨個數過。”
“不是吧……”米娜顯然不信他。“你不過生日嗎?哪怕是自己給自己過呢。居然連自己多大都不知道,我真服你哦。”
“我隻知道,十三歲那年,我死了。”破君神色突變嚴肅地說道,全然不似說笑了。“所以你覺得我有可能會記得那之後的事嗎?不過我還是有記得之後再活過來的事就是了。”
“聽不懂。”米娜直白地說,算是報複破君先前的態度,但也算是她有點害怕……
“聽不懂也沒事啦,我是隨便說說的。”
“其實也不算完全聽不懂。”看見他又複堆回臉上的笑容……在說過那些話後,那笑容竟然還像是發自內心深處?他真正感受到什麼喜悅或如他常提到的,什麼很有趣嗎?米娜莫名其妙地覺著,跟這個人說,應該沒關係吧?
“我要比你晚一些。”米娜盡量隨意地說道,“我其實一直是當作,我是死後才來到邊境的。因為我到現在還記得從樓上跳下來後,在半空的感覺。”
“老天……”破君禁不住想念阿彌陀佛了。聽到了完全超出料想的話,腦袋有點木。
“說來有點可笑……你不介意聽我吐苦水吧?”
“……不介意。”這種情形,除了這還能回答什麼?但是,破君也不能說自己對這紅毛丫頭的事就真的沒有興趣。在麵對凶神惡煞的魔獸這種足以叫人失去全部理智的恐怖境況,她還有一套自己的想法,這種女孩……是屬於正常範圍,還是她就是特別呢?破君想不通,也不敢斷言什麼,誰讓論人際社會關係,他熟悉的人屈指可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