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7點02分,同樣的地下鐵列車,抵達同樣的車站——
從地下60公尺深的月台,搭乘那長到令人咂舌的手扶電梯,一口氣往上爬——
再穿過檢票口,繼續搭乘數個較短的手扶電梯,往出口移動。然後——
就來到了被玻璃圍繞的另一個世界……
狹小悶熱的辦公室,興許早在N年前就被列為老古董的壁掛式空調絲毫不起作用的嗡嗡亂響。身上的感覺有點奇怪,下意識摸了一把,米娜驚訝地發現自己穿的已經不再是以前白龍送給她那套有D級名聲的背心短褲了,而是一身……一套嶄新的藏藍色連體工裝。費解地回望一眼,身後一麵半身大的鏡子清晰地映出一列字母:
EXAPOLIS AKITA。
“喂!新來的,別在那發呆!”
“哎、哎,對不起!”
腦中還未反應過來是誰,米娜便不自覺地作出了回應。緊接著不慎間,一張盡是碩大粉刺的蛤蟆臉卻貼了過來,幹扁的大嘴噴出陣陣嗆人的煙霧。
“把茶放下。管你外籍不外籍,一個新人要是連倒茶都學不會,那就不要幹了!不過……”蛤蟆陰險地笑道,“如果是米娜的話,怎麼樣都可以啊……好嗎?下了班後一起去喝一杯吧?”
“課長,您不要說笑了。我今天、今天……”米娜局促不安地應著。搪塞的話與敬辭自然而然流露,幾乎是不受控製。
“哼,總是有事情嗎?”蛤蟆略有不快地打斷她。“好了好了,算了,你可以去忙了。來日方長……去幫幫阿原吧。好好幹,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是……”
畢恭畢敬地轉過身,無視驚出的一身冷汗,米娜扶著額頭回想良久——
今天是她在艾克撒之城保全科上班的第五天。頂頭上司是一個嗜好性騷擾的老蛤蟆……不對,說他是老蛤蟆簡直就是在侮辱蛤蟆。總之……再來是蛤蟆口中的阿原,他是負責帶她的同事。那位和善的老先生雖然快要退休了,但對自己的工作依然盡忠職守。另外,時常照顧她的還有一位叫做三島將吾的前輩,性格有些軟弱,總是被牛蛙責罵……
相信自己該相信的。
米娜仰天發著呆,輕輕轉動右手食指上的指環——那些記憶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她明明是來自邊境的玩家,這才對。
可其他人呢?
“阿島!聽說二十六樓的安全門打不開了。”阿原突然叫道。不知為什麼,這位本來應該陌生的老先生的聲音很是熟悉,這讓米娜反而在即使知道他是個好人的情況下依然不禁有些心慌慌。
“是嗎?那可不妙,怎麼總這樣啊?”不用看就聽出來了,是三島前輩在回話。
“小姑娘也一起去吧,這種事很典型哦。”阿原招呼了一聲。
“呃……對不起,我、我想先去下洗手間可以嗎?”米娜推搪道。
“當然。阿島,我們先去吧,他們打電話催了。”
好像一切都很自然。
在老蛤蟆不滿的注視下,米娜歉意地別過兩位前輩。然後……幾近橫衝直撞地拉開衛生間的門,躲進一個單間裏。再然後,就是止不住雙手的發抖。米娜捂著嘴巴無聲地大叫——
邊境人在進入樂園後,居然被分散開了?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其他人都在哪裏?她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附近發出嗵的一響,某扇門被重重地合上了。女人的高跟鞋在瓷磚地上啪啪地響著。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米娜盡量使自己鎮靜下來。好歹,也算是曆經了兩次主題的……半老不新人,一定要振作起來才行,不能身邊沒有人依賴,就沒用到一事無成了。米娜小心翼翼地彎下身子從擋板下去窺視其他隔間。此刻正是大好時機,這裏隻剩她一個人了。
“Book!”
熟悉的黑皮書應聲而出。米娜有些激動——她沒錯。這裏隻是一個新的主題樂園罷了。她還是邊境人。但是……現在可不是謝天謝地的時候。翻開書,米娜思量了一下,還是選擇了保守的文字通訊。顫顫巍巍地在通信薄上打下詢問的話語後,她不顧個別缺字少點的單詞就急切地將消息發了出去,給所有人。
五分鍾過去了……
十分鍾過去了……
十五分鍾過去了……
石沉大海,居然沒有回應。短短的十幾分鍾在米娜的感覺裏就好像過了十幾個世紀似的。剛才的那一出沒頭沒腦的短劇已經讓她很清楚地知道,這樣躲在衛生間裏就跟工作中摸魚是一樣的,等會兒就不得不出去麵對了。
“米娜?你在鬧肚子嗎?我這裏有很好的藥哦?要我給你送去嗎?”
果然,才正想著,人類公敵的老蛤蟆猥瑣地催促了,就在女間門前。
“要不是那樣的話,你就先給我去把九樓的空調修好!二十六樓的事那倆人自己會搞定的。喂!給我動作快點!”
“是、是的!馬上就來!”
好可怕的人……好可惡的人。將冰冷的自來水潑在臉上,米娜對著眼前的鏡子大口喘氣,以胸前有著AKT的三角標識告訴自己,自己目前是這裏的正式員工。
吸氣,呼氣,再吸氣。
拿出曾在鏡頭前扮演任意性格的經驗,米娜端出職業笑容,自如地大步走出去。
“請問九樓哪裏……”
是林!米娜不禁想要尖叫,懸在空中的心髒總算落回了原處,偽裝也忽的在一瞬間剝落了。總是這樣,無論是看到哪個君,她安心的速度都會快到連自己也不敢相信。
在門口一臉不耐煩的正是林君。他看到米娜,隻是略微的點了下頭。瞧啊……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一身筆挺的黑色製服把他襯得更加帥氣了。米娜暗暗地笑了下,型男果然穿什麼都很有型,製服尤其……順帶,他腰間居然還別著電擊棍和對講機。對講機時不時地發出吱吱啦啦的電流聲,彙報著各處的安保狀況。看樣子,林君被安頓成這座大樓正在值勤的保安了。
“好了好了,別這麼著急,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嘛。不過那很容易就可以解決,很快的。”老蛤蟆對林君熟絡地說道,有些討好的意味。接著,他轉過身指示米娜。“跟他去吧,九樓一公司的空調出了點小問題。”
“好的。”米娜又驚又喜地應和,抬腳就想衝出去。
“不帶工具箱嗎?你這個菜鳥。”
連連道歉著奔到那張根本就不認識的辦公桌,米娜一把抓過笨重的工具箱,嘴角揚得老高。這種表情在其他作業員眼裏無疑跟神經病似的,因為那個爛上司,他們沒人喜歡這份工作。
“怎麼回事?”一過門,米娜就急切地問道。
“我穿這身怎麼樣?”林君牛頭不對馬嘴地反問。
“啊?”米娜一愣,細細打量一番,輕鬆地笑道,“不錯,很帥。”
“是嘛,我就知道。”林君臭屁地說,臉上全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為什麼這回大家不在一起呢?”米娜再次問道,安心下來腦袋裏就不期然妄想到了穿著旗袍的福爾圖娜站在一身黑色軍裝的林君身邊……該說是唯美的耽美還是非耽美的唯美?反正怎樣都好,不如有空找機會試著若無其事地提一提拿相機拍下來吧。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沒關係,你跟著我就好了。”林君看著她的臉。愣愣的,以為在不安。
“呃……他們人呢?”米娜小心地轉問,怕那腐女的妄想被察覺到。
“其他人我不知道。藏人我倒看見了,不過可惜他是個大白領,沒空,剛被叫去開什麼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