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幕 蘇菲亞的世界(1 / 3)

盡管試想過這樣的真相,盡管早已開始做好心理準備接納它的到來,林君還是覺得它來的太過突然了。突然到,能把他一下撂倒,讓他墮進深邃陰暗的洞窟中,深得能讓他這輩子都爬不出來。

——死後的世界,就意味著是他把活著的人帶到了死後的世界,並且一去不複還。

“我有什麼罪?哼,我倒想知道我有什麼罪。”一旁沉默多時的特梅德突然出聲叫道,“我隻承認我在被帶到這裏後所犯下的罪。我生前做了什麼?更需要償還罪孽的大有人在吧?”

“更需要償還罪孽的人早就消失了。”藥王寺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神還沒有慈悲到會接納不可饒恕之人。所以最悲哀的事就莫過於,犯下錯誤卻失去了彌補的機會和退路……我們本該是幸運的,可惜掌管這裏的神已經瘋了。虛假的時間太過冗長,把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是啊,所以我才不得不呆在這種地方。”特梅德輕蔑地說,煩悶地踢踏著一隻腳。“但是,我也是無罪者啊!我隻是被你們利用了。我在上個主題死後根本就沒有被什麼神下達什麼使命,我反而擁有了我生前得不到的東西。我本來應該很幸福的……是你們這些樂園人剝奪了我最快樂的時光,剝奪了真正的神賜予我的幸福。現在你們還要賴在那個子虛烏有的惡作劇之神身上,我看是你們瘋了吧?”

“搞清楚,大小姐,那種幸福也是可惡的樂園人刻意偽造給你的。不過跟我無關。”藥王寺溫吞吞地說道,“沉溺在虛假的幸福裏,你就已經滿足了嗎?而且,大小姐,你怎麼知道你沒有罪?沒有破壞別人的人生?”

“是他們破壞了我的人生。”特梅德冷冷地強調著。

“雖然早就不是我在負責了……”還沒消停會兒,藥王寺又點燃了一支煙,她仔細地回想道,“但和你接洽以前,我看過你的資料。你一生的活動範圍都很小,口中的他們應該就是你的父母和弟弟吧?”

動了動嘴唇,特梅德執意撇開了目光,這種話題她沒什麼可說的。

“你的父母工作都很忙,於是從你記事起就是由一個老女傭一直在陪伴你。她對你很好,也教會了你怎樣畫圖,你也很愛她,可她卻在你十歲的時候被你的媽媽趕走了。”藥王寺不緊不慢地揭著傷疤,還撒著鹽。“那是因為你媽媽嫉妒你隻親近那個老太太而不親近當母親的自己。但認為就此失去所有愛的你不肯原諒她,還刻意疏遠她,以至於她患上了抑鬱症。你父親反對你畫畫,還在爭論中撕毀了你的畫薄。但沒幾天他就又道歉並同意送你去學畫,可你反倒拒絕了,漠視了他。你知道嗎?與愛相對的不是憎恨,而是漠不關心。你沒有發現他有多沮喪吧?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弟弟出生了。他成了父母心裏唯一的寄托,於是你又很羨慕他,轉而妒恨他。你在傷害他的同時也被父母責罰著,他也因為你卑劣的行為而瞧不起你,難道不是嗎?”

“片麵之詞。”特梅德輕哼一聲,說道,“你不是我,更不是他們。”

“旁觀者清。”藥王寺隨意地對答道,又忽而轉向了雲母。“娑羅室伐底,你也和這位大小姐一樣固執嗎?”

“……不。”雲母第一次開口,她低沉地說道,“我知道我自己都幹了些什麼,我全知道,也甘願承受任何懲罰。但是,那孩子他沒有做錯什麼吧?”雲母聲音沙啞著向藥王寺尋求確認。“要我怎麼樣都行,他是沒有罪的,我相信他是無辜的。”

難得的沒有冷言相向,藥王寺吐出一口青煙,向椅背靠去。“這點我也感到很抱歉,把他卷進來。西爾斯財團的做法我很不恥,但現在不得不和他們成一丘之貉的我恐怕也幫不了你什麼。”最後,藥王寺看向了依舊一臉木然的林君,“你呢?少爺,你不相信我嗎?還是你也在努力地想為自己辯白?”

“我相信你。我不想狡辯,沒的辯。”林君發出一聲長歎,默然了數秒,他坦言道,“父愛如山,我把那座山給打碎了。”

“嗬……不全是。”藥王寺笑道,“他也有問題,所以你在生前就償還完這宗罪了。可是,天妒英才吧?越是優秀的人就越容易遇到各種各樣的大災小難,雖然這多數都是自己造成的。可能挺過來就成功,挺不過來就成仁。”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林君忍不住笑出來,他忽然覺得世界其實還是挺公平的。“說真的,我倒覺得你像個神。”

“別作踐我了。”藥王寺苦笑著擺擺手。“我隻是條被神拴住的走狗。”

之後,在雲母彷徨無助的解釋下,林君終於知道被西爾斯財團抓走的人就是當年的薩菲爾了。她果然和特梅德一樣,都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在問到她打算怎麼做時,雲母隻是不停地搖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是懼怕或逃避什麼似的。

而對於藥王寺後來幾句難得的好聽話,林君也是有點千恩萬謝的意思了。他很清楚,除了那宗罪以外,他還嚴重的扭曲了一個本該光明璀璨的人生……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才使得自己也加入了這場試煉。但不管怎麼說,把無辜的人給牽連進來,就已經是最惡質的罪了。他們果然是孽緣……

另一麵,言葉被俘的事藥王寺也請林君保密了。作為她對他“浪費”了那麼多口舌的回報。她說盡管為了實現她們的目標,需要犧牲至少整整十一份感情,但也是為了要讓這樣的必然過程不會太過殘酷,她才將言葉給生擒了。換句話說,言葉就是某人的鑰匙——這個某人不用刻意去猜林君就能知道。雖然他人都還沒認全,但目標也是相當明顯的。

最為在乎言葉的隻可能是她了,才藏。

然而在那之後,才藏按理說應該是收到消息了。可整個南館還是和往常一樣和平,沒有任何異常的征兆,甚至沒有哪個南館學生被人發現靠近北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