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禪寺送出了悠遠的鍾聲,夜色已濃,這夜,風聲如虎,蒼穹如墨。寒梟和空見和尚乘著夜風飄然從空禪寺飛掠而出,空見和尚後背負著一柄降魔杵。二人徑自向寺後的重巒疊嶂中激射而去。那重巒疊嶂間便是蜈蚣穀和鬼母峰人馬盤踞的地方。二人從空禪寺出來時,即已服食了索魂瘴氣的解藥,寒梟猶不放心,隨身帶上了他第十八個師傅賜給他的護心歸元丹,以備不時之需。
漸漸接近了重重瘴氣,寒梟道:“師叔小心。且讓在下權作開路先鋒。”說話間,身形一飄,衝破瘴氣,疾步前行。瘴氣中陰風嘶吼,綠火隱約,不僅殺機四伏,而且鬼氣森森。空見和尚沉聲道:“朗朗乾坤,竟被這幹惡人變成了人間鬼域,委實是聳人聽聞,罪不容誅。我佛慈悲,也作獅子吼。貧僧拚著一死,也要與這幹惡人周旋到底。“
一束鬼火飄來,隨之幽幽咽咽的鬼哭聲隱約可聞。寒梟不敢怠慢,已將腰間的仙逸神劍握在手中,迎風一抖,劍氣縱橫。那束鬼火漸漸逼近寒梟,寒梟長劍撩起,將鬼火挑落,隻聽得蓬蓬連聲,鬼火散落時八個形同厲鬼的人影現身,張牙舞爪向二人撲來。空見和尚舞動降魔杵,勢如奔雷,已將一個鬼影砸到,誰知那鬼影倒地之時,竟然匪夷所思地化身為二,再度騰身而起,吐著長長的舌頭,向空見和尚欺身而上。寒梟心中一動,道:”師叔不可妄用神功,這應是幻化之術,看似鬼影幢幢,實則隻是虛影。咱們若盡力去打,隻會浪擲真力,徒擊虛空,最終耗盡氣力,受人所製。“空見和尚問道:”這如何是好?“寒梟道:”世間魑魅魍魎皆在人心,隻要咱們心中無鬼,則群鬼皆消。師叔不妨閉上雙眼,不去看他,則一切幻化之術都不納於眼,不入於心。“空見和尚聞聽寒梟此言,心念也是澄澈,隨即閉合上雙眼,大步向前。耳畔雖有鬼哭之聲,卻身外再無鬼影飄忽來去。
走出約莫半裏地之遙,空見和尚聽到寒梟道:”請師叔睜眼,咱們已經到了地頭。“空見和尚睜開雙眼,隻見一片綠瑩瑩的火光,火光之下十幾個帳篷綿亙排布,帳篷前卻空寂無人。空見和尚不禁有些納罕,問道:”為何此處不見有人?“寒梟輕輕一笑,道:”裝神弄鬼之輩見到佛光普照自然不敢露麵了。“話雖如此說來,手中神劍卻握得更緊,空見和尚見寒梟如此精警,也不敢懈怠,握緊了降魔杵。
綠火陡然熄滅,鬼哭之聲四起,二人身前身後鬼影聯翩而至,那十幾個帳篷也飛動起來,雜在鬼影之間向二人旋轉而來。寒梟情知此間的鬼影既有幻化之術,也確實有人裝神弄鬼,手中長劍傲然挺起,卻閉上了雙眼,他知道幻化之術雖然有形卻無氣息,裝神弄鬼之人雖然形同鬼魅卻又氣息可聞。一雙耳朵細細捕捉著氣息之聲,聞見氣息之聲,手中長劍迅疾刺出,便聽到了一聲慘叫。空見和尚看不清寒梟如何明辨虛實,隻得舞動降魔杵一通狂砸。因虛實不明,便成了一場徒勞。
寒梟手中長劍刷刷起落間,便有十幾個鬼影慘呼不絕跌倒於地,已是身受重創。驀地,綠火悠悠又起,寒梟突然嗅到淡淡的屍氣,心頭一震,忙運起了閉息之功,睜開雙眼,卻見那是幾個帳篷已然將他們二人夾在中間,而飄忽不絕的鬼影渺然不見,隻有傷在他劍下的十幾個鬼影匍匐於地。空見和尚也覺得屍氣直撲鼻端,正欲開口,心神便不可思議地紊亂如麻,四肢百骸漸漸酥軟,情知不妙,卻無可奈何。寒梟此時就在他的身邊,見他身形微動,便了然於心,出手如電,封住了他的幾處穴道,低聲道:“這屍氣裏有古怪。”說話間,自己也身形微動,手中長劍難以持住,蒼然一聲落到腳邊。空見和尚一見他如此光景,心中大驚,自己手中的降魔杵也跌落於地。
玉山將傾,寒梟麵色如同綠火,身形搖動不已,終於把持不住,坐到地上,一雙眼睛微微合起。空見和尚被封住了穴道,身子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寒梟為屍氣裏的劇毒所控,卻難以出手拉一把。寒梟氣息漸緊,緩緩睜開雙眼,眼神已是迷離。
英雄困頓,端的是讓人黯然神傷,唏噓不已。有人發出了唏噓之聲,隨之聽得蓬蓬幾聲,那十幾個帳篷突然爆開,崔鐵山和九幽鬼母現身於空見和尚的眼前。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空見和尚心神更亂,不由得心如刀絞。崔鐵山唏噓著,瞧著二人,道:“老子的索魂瘴氣固然厲害,卻猶比不得老子暗自淬煉的絕命屍毒,方才二位所中的便是老子的絕命屍毒。眼下,即便是九天神佛也救你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