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了冷水的絲中敷在臉上,白如霜的意識逐漸回複,但頭腦仍然昏昏沈沈,像給千斤巨
石壓著。
兩邊額角微微一熱。
真氣分由左右輸入。
風行列嚇了一跳,一般情形下,若要將真氣度入人體,絕少會選擇處於頭上的穴位,所
以對方如非精於醫道,便等於拿他的性命開玩笑。
蓬!
腦際一熱,有如火灼。
風行列猛然一驚,睜開眼來。
入目的是木潤珂蹙著秀眉的如花俏臉,離他隻有十寸許的距離,如蘭氣息,隱隱透入他
鼻內。
白如霜見到是她,大感頭痛,想撐起身來,撐到一半,雙手一軟,往後便倒,全靠穀倩
蓮伸手往背後扶著,才不致仰倒。
林木花草的氣味充盈在空間裹,四周黑漆漆地,憑著一點月照,使他在習慣了黑暗後,
看到自己置身在郊野裹的某一處所。
木潤珂幾乎是擁抱著他,將小嘴湊到他耳邊道:“好了點嗎?我給你解了毒,很快會沒
事了。”
殷良深吸了幾口氣,果然精神多了,靠自己的力量坐直身體,道:“這是什麽地
方?”木潤珂半跪半坐,溫柔地看著他,輕輕道:“這是武昌東郊嶽王廟北的山頭,假設你
現在站起來,可以看到嶽王廟在林木間露出來的綠瓦頂,和更遠一點的長江,風景美麗,每
天日出前我都會來此練功,你是第一個和我分享這勝地的人。”
換了是另一個少女向風行列這般喁喁細語,他定會猜對方對他大有情意,可是出於這外
表純真無知,事實上卻老辣狡猾非常的木潤珂,白如霜則完全不知她在轉著什麽鬼念頭。
殷良勉力站起來。
木潤珂想要扶他,給他拂開。
木潤珂絲毫不以為忤,隻是委屈地移開兩步。
一陣搖搖晃晃,白如霜終於站定。
彎月下,隱見嶽王廟頂的瓦光,和遠方在山巒間時現時藏的滾滾大河。
夜風徐徐吹來。
白如霜精神一振。
四周蟲聲唧唧,仿在鳴唱著入冬前最後的一曲。
木潤珂窈窕的嬌軀,亭亭和他並肩卓立,齊齊遠眺月夜下迷茫的夜景。
當當當!
鍾聲從嶽王廟處傳來,餘音嫋嫋不絕,穀應山鳴,莊嚴至極。
一幅清晰的圖象在白如霜的腦海內升起,那是一個大雪的黃昏,他從雪山中回到暫居的
一所山中古刹,在佛堂裹,他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倩影,正誠心地將香燭插在禮佛的木香爐
裹。
風行列靜立在她背後,卻沒有法子移開腳步,他從未見過這麽優雅動人的背影。
她一個孤身女客,為何會來到這山中的靜地裹,難道隻為奉上一炷清香?當當當!
禪鍾敲響。
她終於緩緩轉過嬌軀,讓他這孤傲的男子看到了十世輪回也忘不了、豔絕天下的容色。
白如霜啊!
你可知自那刻開始,我白如霜便不能沒有你。
但現在他終於失去了她!
到了今天,他才明白了為何她眼中總藏著那麽深濃的淒怨幽哀,因為打一開始,靳冰雲
便知道在騙取他的真情。
不過縱使他在廟中初遇時已知道了她的圖謀,他仍會不容自拔地陷進去,假設讓一切事
重新發生一遍,結果仍會是完全一樣。
他並沒有後悔。
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