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爺爺開始教我們學業後,一改我父親教授我們時嚴肅的氣氛,總能引經據典,詳解典籍裏的人文地理,把書本裏的典故像講故事那樣說的生動風趣。定璟自是聽得入迷,還不時寫些心得體會讓爺爺指點。
雖然這樣的學習氛圍也讓我比以前好學了些,可惜我天生愛動,不能久坐,隻堅持一會,我便會左顧右望,心係外邊後花園裏的花草綠樹,或是大伯習武的那處來。
我以為我這般的行為,爺爺會像父親那樣對我怒聲斥責,還會當著我的麵,誇耀定璟勤奮好學,有學子之風。沒曾想爺爺總會笑笑對我說:“定晟,你隻需背下今天教授的內容,就可以出去玩耍了。”我自是心花怒放,會抓緊默記,然後在最短時間內把當天所學背誦給爺爺聽,爺爺當然不會食言,確認無誤後點點頭,摸摸我的小腦袋慈祥地說:“嗯,還不錯,去玩去吧。”我便會一溜煙跑出爺爺的小屋,到大伯平時習武的地方。
爺爺在後院建了個煉鐵的爐。每當空暇,爺爺便會打些鐵來,用以彌補我們家佃戶農具的缺省。
此時的鐵器,還屬於管製商品,價格不菲,除了官家及經過報備的鐵匠,其他人不能從事這個行業,但富家子弟卻不在此列。據說是朝廷怕貧民擁有了大量優質兵器會舉兵造反,可又考慮到自從有製鐵曆史以來,除了專業的鐵匠,還有一些熱愛這個行業而又有一定經濟基礎的人不斷改進生產技巧,使得製鐵的技術得到不斷的進步,所以才有了如此規定。
而煉鐵,也成為一些有心想在這方麵有所成就的人的特殊愛好,就像時下清談成為學子們的風尚一樣,煉鐵和打鐵,也成為一種時尚,隻是比較小眾而已。據說就連竹林七賢之首嵇康,除了寫詩做賦,也頗為精通打鐵的技藝。
我爺爺除了在嵇中散那裏學到些典籍知識,把打鐵這愛好也給學了回來。不過這也好,起碼我大伯特別高興,因為當時農具多為鑄鐵澆模所成,很容易折斷,再次買來,也不便宜。他有一次對爺爺開玩笑說,爺爺的技藝倒是為家裏的佃戶們省了不少錢。
爺爺的這個喜好,對於從小就對什麼東西都好奇的我來說,也頗有吸引力。所以每當爺爺開爐或者鍛鐵,我都會在一旁觀看,有時甚至想幫上一點忙。但我那時還太小,根本不可能給他老人家幫上什麼忙,就算站在爺爺旁邊,也會妨礙爺爺做事,因為顧忌到燒紅的鐵渣會濺到我身上,爺爺就會格外小心,命下人抱著我稍隔遠些,才會放下心來。
等我年長幾歲,爺爺每次開爐煉鐵,我都會跑去幫忙,爺爺也會把自己的心得體會,悉心交授,很快我就成為爺爺得力的助手。
我雖然對書本不怎麼用心,且從小調皮愛鬧,總對下人做些惡作劇,但對於武學之術,卻情有獨鍾。爺爺從不參與父親與眾人的清談,卻會在傍晚時分,指導我騎馬射箭,練習拳腳。
那時奶奶身患重病,已經臥床不起,我自小雖調皮頑劣,倒是頗討爺爺奶奶歡心。
有一天我倚在奶奶床前,奶奶撫摸著我的小腦袋,對爺爺說:“這定晟和定璟,一個愛動,一個喜靜。如果不是時下紛亂,倒是一文一武,恰可出去闖個功名。隻可惜現在天下不平,朝綱不正,定璟這孩子從小溫順,我倒是不太擔心。隻是定晟,如果讓他和他大伯般學得滿身武藝,這孩子從小膽大倔強,又生性頑劣,不服管教,到時候怕非他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