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整個大院的屋子裏燈火通明,留在山梁北麵山坡看守輜重和從其他地方搶來的婦女的羯胡輜重隊,也來到院內。
從大院裏不時傳出女人們淒厲而絕望的慘叫聲,以及羯胡士兵對不屈的女人們發出的刺耳咆哮,那是羯胡惡魔正在實施殘酷而野蠻的獸行。
這些羯胡人早已喪失了人性,他們把這種暴行當做了活在人世間的樂趣,卻忘記了實施暴行的對象,也與他們一樣,同為人類。
我的妻子胥瑤及妹妹綠桜,自然沒能躲過欺辱。就連一身武藝的大嫂郝冬梅,盡管她竭力反抗,可在眾多羯胡惡魔的暴行中,也沒能逃脫魔爪,最後甚至因為在激烈的反抗中殺死了幾名魔鬼般的羯胡士兵,而慘遭殺害。
暴雨傾盆,大風呼嘯。黑暗中,漫山遍野的叢林發出陣陣‘嘩嘩’的蕭颯聲,好似在為大院內正發生著的野獸般的暴行哀婉歎息。
隱藏在叢林中的惡狼,也在這漆黑的雨夜發出陣陣嚎叫,仿佛應和著大院內那些吃人的惡魔,一起吟唱著隻有在地獄裏才能聽到的歌謠。
想來這些羯胡士兵與叢林中的惡狼並沒有兩樣,它們都是吃人的野獸,同在慶祝眼前的饕餮盛宴。
暴行整整持續到深夜,才逐漸停止,並不是因為羯胡惡魔突發善心,而是這些魔鬼耗盡了體力。
天亮後,大雨仍在下個不停,可王铖卻要部下抓緊挖坑埋葬所有戰死的羯胡人,然後冒雨盡快撤回襄陽。由於離開襄陽已久,漢趙的軍隊也行無定所,雖然有傳言說石勒想割據江漢部分地區,但那也隻是傳言,他擔心羯胡的大部隊離開襄陽,開拔到別的地方去,那樣會讓他這隻人數不多的軍隊孤軍無援,被動挨打。
等那些羯胡軍人挖好大坑,隻一會的功夫坑底便集了些雨水。那王铖聽說昨晚大嫂又殺死了幾個手下的兵士,氣憤至極。他讓人把大嫂已經殘缺的身體橫向拋入大坑,墊在眾多死屍之下,以泄他心中的憤怒。
那些叛匪屍體本不在被埋葬之列,但那些人生前好歹也和符成奎相伴了好幾年,多少也有些感情在,符成奎哀求王铖把他的同伴一並埋葬,王铖不勝其煩,便答應了他。符成奎自己跑去把那山梁下被王铖砍死的兩人屍體背過來,和其他叛匪一起埋在羯胡人的死人坑裏。
待墳墓壘好後,王铖又命人把隻剩一口氣的耿誌帶到墳前。他盯著耿誌的眼睛說道:“你還認識我嗎?當年你調戲我族女人,僥幸讓你逃脫,沒想到如今還是落在我的手裏。”他說罷揮舞著剛得來的虎嘯,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好像他就是能主宰天地的霸主。
耿誌失血過多,早已沒有了意識,他的身體軟軟地趴在地上,哪怕被大雨衝淋,也沒有清醒過來,自然不可能回答王铖。
王铖怒地砍下耿誌的頭,命人把他沒有了頭顱的身體以跪拜的姿勢綁縛在墳堆前麵,又把耿誌的頭顱插在木棍之上,意思是讓死去的耿誌看清羯胡人的強大和不可侵犯。
大院裏的羯胡兵士知道即將要離開這裏,他們開始四處尋找金銀財寶以及有價值的物品。有幾個羯胡士兵闖到胥瑤的繡房,不顧倒斃在地上那些小孩們的屍體,把胥瑤以前畫在絹布上的畫全部搶走,也帶走了那把上好的古琴。做完這些,他們還覺得不夠,看著被胥瑤布置得這麼精美的繡房,他們在殘布上點了一把火才離開,要不是因為下著暴雨,整個正屋都會被這大火燒個精光。
羯胡軍人用搶來的矮驢和耕牛馱著搶來的財物,驅趕著搶來的婦女,通過石階,離開了大院,隻留下在淒迷的暴雨中,大院裏逝去人們的屍體。有些人臨死前仍沒閉上雙眼,他們靜靜地躺在地上,仰望天空,仿佛在無聲地向蒼天控訴。
斷臂羯人斷斷續續說出這些時,由於失血過多的緣故,體力已經不支,語音也低緩起來,他又連說了幾遍‘我有罪’之後,便一頭栽倒在地,永遠閉上了雙眼。
我心裏五味雜成,即為大伯大嫂耿誌他們的無畏抵抗而驕傲,為無辜逝去的人們感到哀傷,也為被搶走的女人而擔憂,更為那些失去了人性的羯胡惡魔而憤怒。
我並沒有因為眼前的斷臂羯胡人之前曾參與了暴行而將他的屍體棄之不顧,而是用短刀挖好一個淺坑,把斷臂的羯人埋葬。我相信這被我削斷了手臂的羯胡人,他的本性原本善良,隻是他身在一個盛行作惡,把暴行當做樂趣的群體中,他也就隨了大流。隻是做下這些惡行,他始終過不了良心這道關口,所以臨死前,他才誠意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