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故人,亦且救下自家性命,看來是天佑張白。
連夜趕回家中,不僅是自己家依舊點著燈火,連隔壁楊協府上,也被驚擾不淺。先叫家中煮飯的老媽子前去燒了水,安頓寧琪沐浴。
小碟兩眼通紅,一見張白回來了,先是一陣痛哭,繼而開懷大笑,直錘張白胸口。張白摸摸她頭,笑道:“哥哥我是不死族的。”
“什麼不死族的?”小碟帶著眼淚笑道:“要不是姚大哥,你就是不活族的。”
姚九日也拍了拍小碟的頭,笑道:“你這小丫頭,姚某這把年紀,你就不能叫一聲姚叔?”
小碟俏皮的道:“我哥叫你姚大哥,我自然也叫你姚大哥。”
張白指著跟姚九日一道來的三人道:“那這三位大哥,你便不用喊了?”小碟看了看那三人,眨眨眼睛,說道:“小碟該怎麼叫?”
張白佯怒道:“自個兒問啊!”
董品卓一聽臉上微紅,看著小碟道:“我……我叫董品卓。這兩位是米盛兄跟葉飛兄。”
米盛跟葉飛微微頷首,拱手道:“見過張小姐。”
姚九日嗬嗬一笑,補充道:“賢弟,品卓是董大哥的幼子,也該你叫聲張叔了。”董必才立馬向張白恭聲道:“小侄拜見張叔。”張白見他如此客氣,心中也差不多明白了他此番來意,說道:“品卓不必客氣。我這寒磣了點,你便當作自家一般,無需拘束。”
董必才連聲附和。姚九日又道:“這兩位,米盛,葉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這兩人身高體壯,麵容剛毅,隱隱透著一股淩厲氣氣質,瞧起來有些眼熟。
張白道:“既是姚兄的好兄弟,自然也是我張白的好兄弟。不過,張某似在哪見過兩位,容我想想。”張白腦中細細回想片刻,忽地拍掌道:“我這記性,真是越發差勁了。明明跟兩位在極樂閣一起喝過酒,不知兩位是否還記得。”
米盛眼中精光一放,道:“想不到張兄弟還記得。”葉飛微微含笑,顯然也是此意。
張白說著說著,不自覺的連著幾個哈欠,卻不是裝出來的。姚九日見狀道:“賢弟如此困乏,昨夜又受了不少驚嚇,還是去補個覺吧。”張白也不客氣,吩咐齊三好生招待,自己便回臥房去了。
小碟同姚九日一行四人甜甜的打了個招呼,緊隨張白而去。
待張白一進臥房,正欲關門,卻見小碟竄了進來。張白皺眉道:“莫要調皮,先讓我好好睡一覺。”
小碟努著嘴道:“方才你帶回來的女人是誰?”
張白不禁啞然失笑,這小丫頭怎地管的這麼多,極不耐煩的道:“是你嫂子。你切忌待她要客客氣氣,若敢不聽話,我打爛你屁股。”
小碟聽罷柳眉一豎,摔上房門,隻聽砰的一聲,小碟一縷煙似的跑出去了。張白哪有心思理會她,甚是有些懶脫衣裳,隻覺得合上雙眼,瞬間就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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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琪坐在浴桶裏,熱水泡著身子,纖手輕輕撫上去,洗掉一身疲憊。
此番意外逃脫,被塞下**,誤打誤撞,跟張白做了一夜夫妻,唯歎造化弄人,誰人能料?
她腦中漫無邊際的想著,心中愈發沉重。
抹幹身子,雪白傲人的身段換上了小碟送來的衣裳鞋襪,寧琪穿戴整潔,出了屋子。隻見小園中柳色依依,東邊的一抹金日,斜著染上了小園裏的世界。假山鍍上了金邊,小潭裏清波灩灩,片片細碎的金黃,青草露珠晶瑩,愈發亮綠,紅花則更顯嬌媚,陣陣早鶯婉轉鳴歌,清脆動聽,晨風清涼,牽起她幾縷青絲,順滑如絲綢。
寧琪深吸一口氣,心中放鬆許多,清秀素淨的臉上暈起一絲淡淡的笑嫣,頓時園中花增兩朵,憑添春色。
姚九日自拱門踏入小園,看見寧琪,笑道:“弟妹起的好早。”
陡然聽姚九日叫自己弟妹,寧琪臉上一片嬌羞,道:“大哥也早。”
寧琪既叫了姚九日大哥,便是暗表嫁夫隨夫,夫唱婦隨了。但她來曆不明,又操著北方口音,姚九日仍有些不放心,道:“我瞧弟妹會幾手武功,不如比劃兩下,給大哥瞧瞧。”
寧琪笑著拒絕道:“還是莫要獻醜了。”
姚九日也不勉強,在園中隨意轉了一圈,讚了幾句,便也出去了。
韓淑清看著眼前圖畫般的景致,歎道:“燕京雖好,跟金陵、杭州相比,還是差了一截。若是能跟他終老於此,未嚐不是一件幸事。他說的那些晴晴、絲緞……好多姑娘的名字,都是真的麼?怎地這大宅裏一個也沒瞧見呢。”
隨即自我否定道:“我是燕人,兩國之戰無可避免,此生已然與他無緣,能有昨夜,還有何不滿足的?今生也斷然不會跟別的男子好了……”想了這些,憂愁如海浪,一波複一波,相接重疊,及至最後,浪高十丈,拍擊著心扉,陣陣心痛。
這時小碟踏進園來,瞧見寧琪在那怔怔**,臉上的朵朵愁雲,叫人看了憐惜不已。小碟原本打定主意,嘴裏叫嫂子,卻不給她好臉色。見狀臨時忽地改了注意,淺淺一笑道:“嫂子,你起來了。”
寧琪聞聲看見一個粉嫩可愛的少女,心情也好了一點,道:“我叫寧琪,你便叫我琪姊姊吧。”
小碟見她不願自己叫嫂子,心中下意識的站到張白一邊,問道:“哥叫我喊你嫂子,莫非琪姊姊不願嫁給我哥麼?”
寧琪嘴角一絲苦澀,搖了搖頭道:“先不說這個,公子呢?”
小碟道:“哥累壞了。應在房裏睡覺吧,睡得跟死豬一樣。琪姊姊,先生快來了,我要去念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