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弦胸口一悶,半天喘不過氣,臉色白的嚇人。蘇小小一時竟忘了自己臉上疼痛,撲上前去,哭道:“哥,你沒事吧。張公子是關心我才一時失手的,你莫要怪他,怪我便好了。”一邊說著一邊輕揉蘇弦胸口。
蘇弦大眼圓瞪著,半晌才舒緩過來。對著蘇小小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次卻換成右臉了。張白哪受得了,衝上前去,剛抬起右腿,卻是被蘇小小抱住了。
那邊秀月也一把跑過來,擋在蘇弦前麵,嬌喝道:“不許打我們少爺!”她這話故意大聲喊出,旨在讓前廳外頭的家丁永福、同福聽見,也好喊蘇家護院過來,免得蘇弦再吃虧。
蘇弦麵上一陣猙獰之笑,道:“當年柳小嫻那老婊子嫁了我爹,心裏想著別的男人,爹的病,就是柳小嫻那婊子氣出來的。今天你這小婊子,吃我蘇家的飯,卻又跟這豬狗一般的男人好,果然啊,老婊子生小婊子,小婊子以後要是生了,定然也是無情無義的婊子。”
秀月聽蘇弦這般辱罵,心中也受不住,低聲道:“少爺!”蘇弦出乎意料的沒跟她計較,隻是接著吼道:“老子說了,你跟這姓張的好,便不是我的妹子,不是我的妹子,便不是蘇家的人,你選一個,是留在蘇家,還是跟姓張的走?”
蘇小小渾身發抖不止,三分生氣,七分傷心。自己那斯斯文文的蘇弦哥哥,何時變成這樣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真是他說的麼?
是可忍孰不可忍,看著蘇小小目光失色,傷心欲絕的樣子,張白心若刀絞,拿出懷中藏著,當初姚九日送來防身之用的匕首,“鏘”的一聲拔出,指著蘇弦道:“你這畜生,老子不宰了你。”
那匕首雪亮雪亮,上麵鑲的瑪瑙寶石,也是熠熠生輝,光彩奪目,秀月芳心一驚,不自禁往後退了幾步,卻依舊是護在蘇弦身前。忽聽秀月驚喜的叫道:“歸大哥,向大哥,快攔住這人。”張白心知這匕首真要捅下去,蘇弦必死無疑,拔刀之前,的確是動了殺心,不過看見明晃晃的刀刃,霎時間心中冷靜下來,隻想割蘇弦兩刀,給他點教訓。
一聽什麼“歸大哥,向大哥”來了,張白也猜到是蘇府看家護院一類的打手。若不趕快動手,就來不及了。當下匕首一遞,往前一衝。
蘇小小見張白真願為自己殺人,但殺的是自己的哥哥。心中掠過一絲安慰,遂又變成害怕和不願。蘇小小急忙往前一檔,攔住張白道:“莫要殺哥哥。”
張白立時將刀刃一轉,轉對自己,往回一收,不小心碰了下自己手臂,立時破了口子,好在傷口不深,無妨要害。
蘇弦見張白果真敢對自己動刀子,心中也泛起狠意。前天他去找施怡雪,施怡雪跟他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中回蕩著:師哥,你知道麼,爺爺答應我跟張公子的婚事了,就在明年的這個時候,到時候師哥要送我什麼東西呢? 之前蘇弦隻是猜測施怡雪喜歡張白,但聽了那話,立時覺得天昏地暗,恥辱、悲憤……種種感覺湧上心頭,縈繞不散,恨不得就此死了。眼下張白如此放肆,蘇弦再不留情,道:“歸功,向聖明,聽好了,這小子企圖殺我,給我揍死他。”
蘇小小一見張白流血,心中登時慌了,一把扶住張白手臂,哭得梨花帶雨,而歸功跟向聖明得了蘇弦命令,立時走上跟前。
那兩人也是礙於蘇小小在張白身旁,才沒即刻將張白擊倒。卻是一步一步,緊逼上來。蘇小小看了蘇弦一眼,隻見他麵容扭曲,渾如魔鬼也似。
歸功忽地停住,道:“小姐,你退開吧。小的不敢傷了你。”
蘇小小伸手抹掉眼淚,止住哭聲,身軀仍是顫抖不已,但麵上卻是平靜下來,向那兩人冷道:“你們都退下!”
蘇小小掌管蘇家的日子,比蘇弦要長許多,且做事雷厲風行,對蘇家功不可沒,在蘇家的威信,比如今身為家主的蘇弦還要大。聽蘇小小發話了,那兩人本能的依言退回原地。
蘇弦一掌拍在桌幾上,震得那茶盞掉到地上,哐啷一下,碎成一地,道:“反了不成,沒聽見我的話麼?!”
那兩人又猶豫起來,想到蘇弦終歸是家主,雖然心中不願,卻不得違逆蘇弦的命令,隻好道:“小姐,多有得罪了。”
“慢著!”蘇小小見狀又發話了:“哥,我選張公子。蘇家往後就靠你了。”
蘇弦一聽妹妹真放棄了蘇家,情願跟張白走,又想起施怡雪之事,悲憤交加,失了最後一分理智,站了起來,將靠椅砸開,一腳踢翻桌幾,怒道:“揍死姓張的!”
蘇小小麵露決然之色,緊緊抱住張白,怒視歸、向兩人。
見家主蘇弦的癲狂之狀,歸功、向聖明兩人萬般難做,心中打好了注意:拉開小姐,狠揍這姓張的公子一頓。
恰在此時,又見一人走來前廳,攔在歸、向兩人身前,道:“都退下吧。”來人正是蘇三叔。如今在杭州蘇家,就算他輩分最大。歸、向兩人找到台階,當真是求之不得,立馬退到一旁。
原來方才之事,蘇三叔一直在外頭聽著。隻因他也不好現身,但聽到關鍵時刻,他再也不能任由不管了。
雖然蘇弦是家主,但畢竟蘇三叔是長輩,他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麼。
蘇三叔看著張白,長聲歎道:“你帶著小小走吧。此次王家的擠兌,希望你能捱過去。”
蘇小小很是感激的道:“多謝三叔。”
蘇三叔勉強對蘇小小一笑,道:“丫頭,你好生保重。”
蘇小小也明白這話外之意:張白今日跟蘇弦鬧成這樣,往後張家跟蘇家,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光是這次王家的排擠打擊,張家就不見得挺的過去。
蘇小小微微點頭示意,拉著張白,走出蘇家。回頭看了一眼蘇家大門,蘇小小決然道:“公子,我們回家吧。”
張白沒料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又想起之前跟蘇小小保證過,定能找到一個兩全之策,心下愧疚的很,道:“小小,是我對不起你。”
蘇小小道:“哥變成那樣,還能如何?公子,我不怪你,你心裏有小小便成。”
回到張家,快近中午時分。絲緞瞧見小小來了,心中高興的很,笑著迎上去,卻發現張白跟小小俱是神色黯然,絲緞興致也是一落。
命下人去給蘇小小收拾了一間空房,就在絲緞閨房隔壁。蘇小小強作笑顏,但任誰也看的出來,她心中實則淒苦無比。
吃罷中飯。蘇小小心力交瘁,隻想痛痛快快回到房裏靜上一靜,睡上一覺。卻聽張白對家丁德輝道:“去把丁童跟齊三都請來,順便叫他們把所有信得過的錢莊掌櫃,錦繡年華,《杭州文報》的,反正都給找來。就說我要開一次全麵會議。”齊三跟丁童一般隻是早晚兩餐在家吃,中午都是在外麵隨便了事。
蘇小小商人天性使然,再者她也關心張家之事,便也留下沒去睡覺。
而王家的影響力實在太大,各處的埠康錢莊發出告示才一上午不到的時間,便弄得全杭州差不多是人人皆知。
德輝也看出張白神色異常凝重,半分不敢懈怠,急匆匆而去。
過了半晌,忽見施怡雪從林家趕了過來,瞧見絲緞、小小都在,好在小小已是她心裏所能接受,一時沒至於發作。徑直問張白道:“怎麼你的亨通券賣的價格那麼高?出了什麼大事麼?”
張白心中正煩,而此事一時半會又對她解釋不清楚,便道:“我眼下正忙,你先找你月如玩去吧。等此事過去了,我再找你。”
自那天說服施華文以後,張白從未找過施怡雪。要知施怡雪在嶽麓書院可是尾巴老長的一條,何時受過這種冷落,她在林家憋了幾天,恰好今日瞧見埠康錢莊的告示,便過來問兩句,怎料張白竟是這等無謂態度。
施怡雪一氣之下,蓮足一跺,轉身便走。張白甚是無奈,向絲緞使了個眼色,絲緞連忙追了上去。
而蘇小小在星沙之時,便知張白跟施怡雪之間老是吵鬧不休,看今日之情況,隻怕兩人是早已好上了。隨又想到,自己本來跟張白可是生意場上的對手,如今還不是走到一處了?
張白對蘇小小笑了笑,道:“小小,還是你最能替我分擔了。”蘇小小自然清楚張白說的分擔,是指自己會做生意。但若是張家真跟蘇家對幹了起來,自己能忍心於蘇家為敵麼?蘇小小心想至此,愁上眉端,難以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