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踏進司空府的一瞬間,天空終於承受不住雨雲的重力。隨著一道耀眼的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伴隨隆隆雷聲,黃豆粒般的雨點傾然而下。
“陽春三月裏怎麼會有如此雷雨?”曹操冷哼一聲,卻是搶過門崗衛士為他撐著的傘,腳步不停的道:“通知幾位先生到我書房來。”
......
程昱來到書房門前,先撣了撣身上的雨水。雨勢太大,程昱雖打了傘,卻也有不少雨珠被風吹到了身上。看著這天氣,程昱不由得擔憂起許昌的堤防來。不過程昱也知道,如此時刻,曹操關心的重點肯定不是堤防的問題,而是......
心念及此,程昱推門而入。書房內一直盯著牆上地圖的曹操轉過頭來,衝著程昱笑笑,示意他先坐下。而旁邊的座位上,早有一位穿天藍色鶴氅的年輕謀士在自顧自的低頭品茶,看樣子已經等候了多時。
程昱在他身邊坐定,幾次想要問他些話,卻都被這人以眼神製止。
書房裏的氣氛寂靜的可怕,隻聽得見窗外的雨聲,天際的雷聲,以及年輕謀士的飲茶聲。
良久,良久......
大概過了一刻鍾左右,曹操終於輕歎一聲,轉過身來問那年輕謀士:“奉孝,他今天是不是不會來了?”
曹操沒有說明“他”是誰,但程昱和郭嘉卻都明白。
郭嘉放下茶杯,望了一眼對麵空出來的位置——那位子本是荀彧的。
郭嘉笑了笑:“主公不要多心,天子險些遇害,或許文若心裏有些不快,這也正常。不過他會來的,該來的人總是會來。”
曹操聞言一笑:“那好,今日之事,我想不必我多說,你們二位自然明白,而我現在需要一個答案。這答案如果估計不錯,應該是某人的名字。這人......”
“正是劉備!”程昱望著曹操的眼睛,聲音果斷決然。
“陛下遇害,下毒者絕對是劉備。”郭嘉也輕聲附和道,“自從主公將劉備從徐州帶回來,他表麵上在家中種菜,實際卻早有困龍升天之誌。皇上給了他皇叔的名號,再加上劉備素有仁德之名,陛下一死,劉氏皇族自然以三人馬首是瞻。一則是荊州手握重兵的劉表,二則是占據益州天險的劉璋,三就是他劉備劉玄德。
劉表劉璋皆遠離皇都,故而若皇帝駕崩,許昌城皇室之中,自然就要劉備來統領全局。如此一來,劉備就相當於有了跟主公對抗的政治資本。哼,‘仁義’這東西,比劉備手上的雙股劍可要鋒利多了。”
之後,似乎是說話太多,郭嘉不禁輕輕咳嗽了兩聲,臉上也浮現出病態,這病態給他原本俊秀的臉上增添了幾分異樣的邪魅誘惑,但又讓人覺得這是天妒英才。
曹操看著謀士的身體狀況,不由得輕歎一聲:“奉孝,今日就到這裏,你先回去吧。”
“沒關係。”郭嘉止住咳嗽,低聲道:“老毛病了,不礙事的。問題在於,如果皇上真的死了,沒人會懷疑是劉備做的。主公不要忘了劉備的‘投鼠忌器’。那時關羽做出殺主公的姿態,結果被劉備喝止,我認為那就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一出戲。
劉備為了保護皇帝,連殺主公的機會都放棄了。這樣一來,如果皇帝駕崩,那嫌疑最大的自然是主公,天下輿論也將對主公不利。那些忠於大漢的臣子們,屆時恐怕要紛紛棄主公而投劉備。劉備殺一人,卻得萬人之心。不得不說,這一步棋實在高明。”
程昱卻忽然道:“主公,現在我所擔心的,倒不光是內因,而是內外勾結。皇帝駕崩,劉備固然是受益者,但最能利用此事大做文章的,您認為是誰?”
曹操不假思索,毫不猶豫道:“河北袁紹!”
“不錯!”程昱的眼中閃過一道利芒,“怕就怕此事是袁紹授意,劉備實行,裏應外合專門對付主公的。如果是這樣,我們就需要考慮到,皇族之中,甚至我軍文臣武將之中,有多少人是與袁紹有聯係的。這些人一日不除,恐怕就是芒刺在背。”
曹操無言,隻是盯著自己的衣服。良久,低聲道:“衣服舊了,換身新的吧。”
程昱又道:“其實這一切的症結所在,還是劉備。此賊懷虎狼之心,擁大義之名,外施仁德,內修權謀。若不除之,早晚是我軍大患。”
“殺劉備?”郭嘉輕笑道,“怎麼殺,憑什麼殺?因為他謀害天子?我們有證據嗎?其實袁紹現在巴不得我們殺了劉備,這樣一來,我們就坐實了謀害天子的罪狀。屆時劉氏皇族人人自危,紛紛倒向袁紹,那我們奉天子以令諸侯,也就成了空談。顯然劉備也想到了這一層,他故意把自己擺在明處,我們殺他,反而顯得我們心中有鬼。有恃無恐,真是有恃無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