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曹操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還帶著些顫抖。
吉平卻笑了:“孟德公保重,吉平去了。”
說完,吉平舉起藥碗,猛然向地上摔去!
“嘭!”
一聲脆響,之後,地麵上一陣青煙飄過。劇毒的藥液,居然將青石磚的地麵都腐蝕了一片!
“怎麼回事?”在門外等候多時的許褚帶著幾名虎衛軍聽到暗號,頓時破門而入。
吉平朗聲大笑:“哈哈哈哈,我奉衣帶詔特來毒殺你曹賊!今日雖天不佑我,他日董承國舅必來取你曹賊首級。曹賊,九泉之下,我吉平等著你!”
曹操閉著眼睛,不忍再看吉平,隻是對著許褚揮了揮手。
許褚當即命人將吉平拽出了曹操的臥房。
屋裏,隻剩下曹操一人。
他閉著眼睛,五天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那天,吉平也還是和往常一樣,在床頭給自己號脈。
隻是片刻之後,吉平卻睜開眼,詫異的道:“孟德,你的脈象很正常啊。你不會是特意消遣我老頭子吧?”
說完,吉平不禁笑了起來。
朝臣都以為,為人剛正的吉平,心中最厭惡的正是曹操。他為曹操看病,也隻是出於無奈而已。實際上,私下裏吉平給人營造的,也確實是這個形象。
但隻有曹操的心腹才知道......太醫吉平,在曹操當上洛陽北部尉之前,兩人就已經是忘年交。隻是,奉天子之後,曹操需要一個“間諜”來打入反對派的內部,於是明麵上與曹操從無交集的吉平,便成了不二人選。
但這些年來,曹操自己是知道的。這位吉平太醫,一直是他的真正心腹,不,與其說是心腹,倒不如說是摯友。
看著這位老朋友兩鬢上的白發,曹操暗歎一聲:“吉太醫,曹某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裏。”
“心病?”吉平瞅了一眼曹操,“怎麼了,是最近朝廷裏反對派勢力強大?還是河北袁紹準備動手了?”
曹操沉聲道:“董承聯合了朝中的一些反對勢力,假借天子的名義,秘密簽署了一份衣帶詔。一旦袁紹真的要與我開戰,我前腳剛離開許昌,恐怕董承隨後就會將詔書亮出來。到時候我曹家後院起火,就真的完了。”
“既如此,那何不先將董承等人控製起來?”吉平問道。
曹操搖了搖頭:“沒有確鑿的證據,我貿然對董承下手,隻能成為政敵攻訐我的理由。哼,外人看來,我曹某是何等風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實際上呢?朝堂上我輸不起,戰場上我更輸不起。我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啊。”
“孟德,我隻是個太醫,你跟我說這些,是要我......”吉平不解的望著曹操。
“想要整治董承及其黨羽,我需要一個餌。”曹操不忍再直視吉平,“你是朝中認可的反曹誌士,由你來加入衣帶詔,合情合理。所以,我需要你取得董承等人的信任,然後以刺殺的名義......”
說到這裏,曹操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
但是吉平卻也明白了曹操的意思:“孟德!你是要我假裝刺殺失敗,然後引出衣帶詔上的所有人來!孟德你......你要殺我?”
曹操低著頭,緩緩的道:“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要破董承的局,必須要先死一個反曹派的人,這樣我對董承下刀才名正言順。吉平,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我......必須這麼做!”
說完,曹操猛然抬起頭,目光之中不再猶豫,反而變得剛毅而堅決!
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這,才是曹孟德的霸道!
看到曹操此時的眼神,吉平一愣,他知道,每當這位老朋友露出這樣的表情。就表示,這件事絕不會再更改了。
吉平慘然一笑:“好,孟德公......我這條老命換你霸業無阻,值了!今天晚上,我就去和董承接觸......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放心。”曹操忙道,“吉穆和吉邈我會好好......”
“不是這個。”吉平擺了擺手,目光灼灼,仿佛直射曹操內心深處:“孟德公,我要你答應我......結、束、亂、世,天、下、太、平。”
曹操如遭雷擊般呆立在原地,良久,他站起身,向吉平抱拳深施一禮。
左手為月,右手為日。
這一禮,便有了如日月般的重量。
這是一個男人,最堅定的承諾:
【孟德,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