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見過黃金之海的人(下)(1 / 3)

在進入沙漠前的最後一個路口,我再次停在紅燈前。右前方有一家本地人開的小酒店,第一次與米茲過來時,我已經注意到了它。

“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微笑著詢問她。

“不,不必。”她不回頭,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車窗上,像是一個找到了神奇玩具的小女孩,癡迷忘返。

我知道,沙漠半夜裏的寒氣很容易把人凍傷,如果沒有充足的熱量補充,無異於自找麻煩。所以,開過路口後,我把車子停在了小酒店前。

“我去買東西,稍等一下。”我開門下車,她別著臉點點頭,始終沒有回頭看我,但我看到玻璃上反映出的那張臉上,分明掛著水盈盈的淚光。她哭了,或許是我們交談中的某句話、或許是這些善於挑人心弦的音樂,觸動了她心裏的傷口。

我不敢多問,轉身走向酒店門口,一陣噪雜的電子音樂聲伴隨著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光撲麵而來,門口的幾輛大排量美式摩托車肆無忌憚地胡亂橫著,顯示出這並非一個高雅人士的聚集地。

酒店的女招待第一時間替我開了門,一邊眨著長長的假睫毛,一邊媚眼連拋:“歡迎光臨,我的東方美男子。”

我撥開她赤裸的手臂,徑直走向側麵的吧台,指著酒架最高層的幾瓶烈酒:“給我兩瓶威士忌、兩包煎羊扒還有兩杯自加熱咖啡。”那些東西蘊含的高熱量,會有效地抵禦寒氣,不至於把我和希薇凍僵在沙漠裏。

幾個站在彈子台前的男人正在高談闊論著關於性和女人的話題,不斷地爆發出一陣陣曖昧的哄笑。

女招待又一次湊過來:“先生,可不可以留下來請我喝杯酒?”她的臉上擦了厚重的脂粉,根本看不出原先的膚色,頭發更是以一種誇張的爆炸樣式衝天隆起,像一頭正在發怒的非洲獅。她的手臂熟練地挽住我的胳膊,身子如一塊嚼過的口香糖,毫不猶豫地緊貼上來。

“抱歉,我很忙。”我縮回胳膊,看著吧台後麵的侍應生將所有的食物打包,裝進一個紙盒裏。

“先生,隻要三十美金,你就可以渡過一個銷魂的夜晚——”女招待鍥而不舍。

一個男人離開了彈子台,推門走了出去,皮夾克後背上釘著的碩大銅釘正在閃閃發亮。

“我很忙。”我在吧台上輕輕敲了敲,臉上毫無笑容。

這種環境裏的女人,大部分與黑道詐騙組織有關,很多被女色所迷的男人,往往到了最後人財兩空,沒摸到女人的床就先遭了別人的暗算。其實全世界的黑道人馬都在以相同的流程混生活,港島雖然貴為“東方之珠”,每天也會發生無數起設圈套詐騙的刑事案件,搞得警察疲於應付。

“哼,怪不得連沙漠裏的土撥鼠都知道,東方人最吝嗇,最不解風情!”她憤憤不平地離開吧台,走向門外,大概是想去尋找新的獵物了。

吧台上方鑲嵌著一張銅版畫,昏暗的燈光下,我凝神辨認了約半分鍾,才看出那是一個獅身人麵像,極富立體感地向外凸顯著,人臉上的雙眼深邃地向前凝視著。雕像背後,就是吉薩高地上的三座高大金字塔,右上角還刻著“艾吉”這個名字,那應該就是作者的簽名。

“先生,要不要銅版畫?正宗的艾吉本地工藝品,物美價廉,是贈送朋友的最好禮品。”侍應生也幹起了工作以外的事,向我殷勤介紹著。

那種工藝品沒有什麼奇特之處,開羅街頭的小店裏隨處可見,唯一不同的僅僅是標價數字。

我搖搖頭,取出錢夾付賬。

那侍應生壓低了嗓音湊過來:“先生,其實艾吉手裏還有更多好貨呢,‘黃金之海’的畫要不要,絕對是世界首創,而且是唯一的絕版——”他的眼睛裏燃燒著貪婪的渴望,不過卻與藝術品無關,而是瞄準了我的錢夾。

“黃金之海?”我覺得這個名字從他嘴裏說出來,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他大概是把我當作剛到埃及的冤大頭了,恨不得使勁宰上一筆。

他左右瞄了瞄,神神秘秘地從吧台下取出一個皺巴巴的筆記本,迅速翻開,露出裏麵夾著的一張彩色照片:“看,就是它,四千美金,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好東西!”

這張照片的基色是金黃色的,如果不是稍微有點褪色的緣故,還是能體會到拍攝者的良苦用心。那的確是一片金色的大海,有浪峰,有波穀,還有幾艘張帆遠航的老式木舟。畫麵的一側是岩岸,很狹窄的岩岸後麵,是壁立的高山,高山上開鑿著無數壁龕,裏麵供奉著打坐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