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過後,停車場裏出現了一種極不正常的死寂。
司空摘星裝腔作勢地咳嗽了一聲:“回去?回去就回去,肚子餓了,正好去吃早餐。”他在蔡小佛瘦削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走吧走吧,聽鷹的話,總不會錯的。”
兩人剛剛要旋身回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白衣年輕人踉蹌著從一輛別克房車後走出來,左手裏拎著一支烏油油的步槍,一邊走,一邊警覺地四處張望著。
“田七,哈哈,田七——”司空摘星的笑聲瞬間即被驚呼取代,因為白衣人的兩個肩窩位置都在汩汩地向外流血,從肩頭一直染紅到褲腳。
白衣人有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眉形修長,唇紅齒白,齊肩的卷發鬆散披拂著,如果把手裏的長槍換成電視台藝員的麥克風的話,立刻便絲毫不遜色於那些風頭正勁的影視明星。他就是田七,一個冷眼看世界、單槍闖江湖的天蠍座美男子。
“鷹?”田七的眼睛亮了起來,眸子如同冰水裏浸過的黑寶石,帶著不怒自威的凜凜寒光。目光是冷的,但我能感受他心裏的熱情,每一次見麵時,他都用這種外表冷漠、內心火熱的眼光看著我,很多令人熱血沸騰的豪言壯語,都在無言的對視中默默閃過。
“司空、佛爺——”田七笑了,但看著他們兩個時,寶石般的光芒就悄悄熄滅了。
“怎麼弄成這樣?”我有些不解。
“是王老五,他借著手下開槍射擊時的動靜遮掩偷襲你,被我中途攔截,我們在五米之內相對開火——”他張開右手五指,兩粒閃著寒光的鋼芯穿甲彈叮當跌落,“王老五的槍彈號稱‘殺人不沾血’,果不其然,而且彈頭上也塗著烈性毒藥。鷹,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自己多保重,特別是進入沙漠時,一定要……謹慎行動……”
我明白了,王老五果斷撤離,並不是真的要給我麵子,而是在與田七的亡命對決中受了傷,沒把握再次出手,才拋下場麵話離開。
“那麼,王老五也中槍了?傷勢如何?”蔡小佛滿臉狐疑地插嘴,臉上交替浮現著狡黠的冷笑與壓抑不住的喜色。
田七向蔡小佛點點頭,又向我點點頭,緩緩地後退,上了那輛別克車。他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所以根本懶得向別人描述這一戰的功過得失,但我知道,既然他受傷極重,王老五也一定好不到哪裏去。
蔡小佛目送田七的車子衝出停車場,陡然拍掌大笑:“司空,王老五重傷,咱們就沒什麼可怕的了,一會兒打電話找個旅行社導遊來,帶我們去金字塔走走,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點黃金之海的線索。”
司空摘星替我按了電梯的關門電鈕,擠眉弄眼地笑著:“鷹,我們不上去了,好好享受你的二人世界吧。放心,我的嘴很嚴,什麼都沒看到,更沒聽到,嗬嗬嗬嗬……”
我沒有心情說笑,徹夜不眠並且連遭驚變已經透支了全部精力,現在隻想坐下來好好休息一陣,喝杯濃茶振作一下精神。至於希薇,更是勉力支撐,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如果不能盡早得到救治,“朝陽一點紅”的毒素進一步擴張,深入心肝脾腎的話,後果就糟糕透頂了。
“對不起。”電梯門關上以後,希薇掙脫了我的扶持,微微傾身低語了一句。
“為什麼這樣說?昨晚是我帶你出去的,應該好好地帶你回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們之間似乎隔著一道微妙的鴻溝,身體越是靠近,那種難言的隔閡就越明顯,始終橫亙在兩人中間。
“唉——”希薇長歎,閉目不語。
員工電梯的噪聲很大,上升過程中不斷發出輕微的搖晃,但希薇努力支撐著身子,再也沒有靠過來。
電梯停在七樓,霍的一聲,略顯汙濁的門左右分開,一個身著灰色製服的女服務生低著頭匆匆跨進來,一眼看見血跡斑斑的電梯麵板,啊的大叫一聲,險些跳起來撞到希薇。
門重新關上,服務生的嘴唇無法控製地急速顫抖著:“先……先生,要幫忙……嗎?”
她有一張白皙清秀的臉,還有阿拉伯女孩子固有的漆黑睫毛和烏油油的發辮,身上的製服熨燙得平平整整,一絲不苟。
“別怕,請扶住這位小姐,我們去一八零八號房間。”短時間內無法解釋電梯裏發生過什麼,我索性提都不提,一切交給警察處理好了。
“是是,是是。”服務生托住希薇的右臂,驚魂稍定,眼珠打著轉,目光不斷地投射在我身上。
我取出電話,思索著撥了一個號碼,聽筒裏傳出電腦接線員木訥遲緩的聲音:“請輸密碼。”
現代社會的人類應該感謝移動電話這種產品,可以隨時接通高山大海彼端,通向地球的任何一個角落。這個電話號碼的主人此刻應該身在亞洲大陸的金三角地區,守著大片大片的罌粟地花天酒地地快樂活著。
我輸入了一行十二位的數字密碼,一陣電磁波交流聲過後,電腦接線員繼續回應:“請輸入五級防火牆密碼——”對方的通訊防護網出自歐洲頂級電信廠商的手筆,具備五級防火牆、無縫隙監控、永防暴力破解等等先進功能,就算是美國中情局的高手們出馬,也不一定能突破防護直接與號碼的主人對話。
密碼層層輸完,終於聽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聲:“誰?找哪個?”
“我找毒王。”我微笑著回答。
對麵的希薇與服務生臉上毫無表情,想必對我給誰打電話毫不關心,也根本無心考慮。
“鷹?是你?怎麼這麼好心情給我來電話?”對方的國語說得並不流暢。
我開門見山:“喪波,我需要蜀中唐門的人馬最近過境時的詳細資料,十萬火急。”
對方大笑:“鷹,你真是性急,出了什麼事?”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壓製住略帶焦躁的情緒,對方是繼老一代“金三角毒王”昆沙退出江湖後的邊界毒品大王,富可敵國,手下兵強馬壯,數次公開反擊泰緬聯合剿毒行動。就連聯合國的官方資料都說過,喪波的能力深不可測,幾乎能夠左右全球的毒品市場格局。
“鷹,開羅的美女多不多?據說有一位已經徐娘半老的富孀夏洛蒂美豔驚人,你有沒有特地去看一看?”喪波哈哈大笑,聽筒裏同時傳來一陣嫵媚妖冶的靡靡之音。外人看來貌似不毛之地的金三角,其實已經在一代又一代毒王的精心打造下,成了男人們醉生夢死的銷金窟。
“喪波,我沒心情開玩笑,隻要資料——而且是唐門的人從你地盤上過境時的全部資料。知道嗎?號稱“江湖第一女賞金獵人”的唐美此刻就在開羅城,身邊還帶著不少人馬。還拿我當朋友的話,就趕緊把資料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