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蛇王弟子白小謝(1 / 3)

他在箱子的密碼鎖上一按,箱蓋“啪”的一聲彈開,裏麵是一件淺灰色的長袍。長袍頂上,兩大兩小一共四隻赤色金環靜靜地躺著,在逐漸聚攏來的暮色裏泛著幽幽的微光。

五年之前,在降頭師大會上第一次見到麥爺,他穿的就是這件西域天蠶絲編織成的“戰衣”,四隻金環則是經過他這一派十二代掌門人施加過禁製符咒的靈環,最大的作用是封閉自己的思想,不受其它降頭師的蠱術操控。

麥爺說過,授予戰衣,幾乎是代表著衣缽再傳,交卸給對方本門香火。所以,這一次他真的是察覺到了即將降臨的末日。在江湖人物看來,麥爺的為人介於正邪之間,屬於降頭師這一行裏的善人,經常對被邪派降頭師戕害的人施以援手。他的死,無疑會造成這一領域的道消魔長。

“鷹,我有話對龍象女說,請你——”麥爺拿起金環,歉意地向我笑了笑。

我微微頷首:“保重。”然後大步離開大廳,穿過寫滿符咒的走廊,來到鐵柵之外。

樓道裏沒有燈光,暮色漸漸加重,四周陷入了無邊的寂靜黑暗。大概整座王冠大廈都被麥爺租用了,因為我聽不到有其他住戶走動交談的聲音,而且以非洲人的生活習俗來看,他們對降頭師心懷忌憚,如非必要,是絕不會跟這一類人比鄰而居的。

我一直沒向麥爺提起“毒王”喪波,他要死了,提任何人的名字又有什麼意義?

走廊拐角處驀的亮起四道金光,猶如暗夜裏的四道連環閃電,把地麵上的符咒一起照亮了。一陣激烈高亢的誦經聲緊跟著響起來,那是麥爺在大聲吼叫,同時龍象女的尖銳女聲也和著節拍回應著,兩道聲浪在樓道裏不斷地引起嗡嗡的回聲。

我不知道該不該阻止麥爺的行動,畢竟降頭師的神秘世界是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很多時候,已經到達降頭術峰巔的高手會把死亡看作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唯一途徑。

麥爺也曾說過,唯有肉體的死亡超脫,才能換來精神力量的升華。他渴求超脫,以此來反抗遍體絕症的折磨,或許我該成全他吧?

我悄悄地下樓,一直走到大廈外的台階上,緩緩地坐下來。

貧民窟地區的夜間照明設施很少,極目四望,燈光十分稀疏。相反,遠處的開羅城繁華地帶則是燈火輝煌,亮得像一片仙境城闕。

“暫且不管龍象女的身份了,隻要她能替希薇祛毒,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夜風勁吹,寒意讓我驟然變得清醒,思想從麥爺的個人圈子裏跳了出來。與漢娜的一番通話,從前的記憶多多少少偷偷浮現上來一些,卻顯得極其遙遠,仿佛那段日子隻是自己做過的一個噩夢,永遠不能成為清晰的現實。

前麵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了一群交頭接耳的人,男女老幼都有,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向大廈頂上仰望著。

我明白,當金光出現時,一定會從窗子裏直射出去,將大廈變成了暗夜裏的耀眼燈塔,當然要驚動附近居民。

“天神顯靈了,天神顯靈了……”這一群衣衫襤褸的愚民們爭先恐後地跪倒,額頭觸地,虔誠地頂禮謨拜,渾然不顧身子下麵是塵土和垃圾。國際紅十字會曆年來向埃及貧民捐助的美金和物資,滋養了他們的身體,卻一點都沒改變他們的思想,仍舊生活在依靠天神搭救的夢想中。

我離開台階,走向右側的一塊空地。兩個黑乎乎的籃球架相對而立,便湊成了一個滿地灰塵的簡陋籃球場,隻是籃框上光禿禿的,連球網都沒有。

貧瘠的非洲像是地球軀體上的一塊醜陋傷疤,雖然經過歐洲傳教士、美國義務牧師、亞洲慈善大亨以及國際紅十字會的數十年援助,這塊傷疤卻毫無痊愈的跡象,相反還有擴大化的趨勢。

“如果沙漠裏真的存在‘黃金之海’的話,或許能改善埃及乃至北非的現狀——”這隻是我突如其來的感歎,畢竟黃金財寶隻會落在極少數人手裏,非洲的幾百萬平民隻能默默地承受任人奴役驅使的悲慘命運。

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人的存在,眼角餘光一掃,那人就站在一座加油站的旁邊,橫跨在一輛通體白色的大功率川崎摩托車上。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在夜色中分外醒目,讓四周汙濁的環境相形見絀。

加油站門口亮著一盞昏黃的路燈,將一個朦朧的光圈投射在地上,而這個人就站在一百米範圍內唯一的燈光下,白衣勝雪,卓然不群。

“來者不善?”我注意到,他並沒有如那群愚民一樣好奇地盯著大廈頂樓,而是巋然不動地凝視著遠處的繁華夜景,穩穩地抱著胳膊。

當然,能以這種姿勢站在隨時都可能發生劫案的貧民窟裏,他的身上必然帶著橫掃一切麻煩的武器,譬如稍稍鼓起一塊的左臂肘部、雙腿膝蓋後麵起皺的部位,還有西裝後領位置凸起的那道一寸寬、半尺長的弓形硬物,都是威力巨大的殺招所在。

有時候,一筆巨大的財寶是最醒目的旗幟,能夠在短短幾周內吸引全球黑道高手的注意力,於是便在財寶出現的地區形成強手林立的局麵。單從這個白衣年輕人的外表來看,無法判斷他屬於哪一支勢力,僅僅能確認這是一個亞洲混血兒。

我抬頭向王冠大廈頂樓望去,金光漸漸消失了,黑暗最終籠罩了一切,窗口也沒有任何燈光透出來。幾分鍾之後,身披灰袍的龍象女出現在台階上,滿頭奇異的長發已經掩藏在長袍下,左右耳垂上懸掛著兩隻金環,無聲地搖蕩著。

跪拜的人群仍舊伏在地上,她毫不在意地走下台階,向我這邊靠近,仿佛塵土之上跪著的不過是些卑賤的螻蟻,根本不值得看上一眼。

白衣年輕人的頭轉過來,冷靜地向龍象女掃了一眼,垂手發動了摩托車引擎,徑直駛向開羅城方向。他的動作簡單而流暢,毫不拖泥帶水,相信每一次拔槍殺人時也會如此,可想而知,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殺手。

“貴客,我們走吧?”龍象女的雙眼中幻化著奇異的光芒。

“不要這樣稱呼我,我是陳鷹,你可以稱呼我‘陳先生’或者是‘鷹’。”我從年輕人身上收回了注意力,但隨即驚異地發現,龍象女光潔的額頭上出現了七縱一橫共八條皺紋,深刻而醒目。看上去,她的年齡仿佛突然增加了十歲,舉手投足之間,自然流露出成熟女孩子的穩重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