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茲走回來時,手裏居然捧著兩杯熱咖啡,口袋裏還斜插著一瓶“爵士”牌威士忌。
“哈,竟然在前麵街角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早知如此,就不必麻煩你帶宵夜來了。”他興高采烈地開門進來,嘴裏不斷地嗬出白汽。開羅屬於絕對的沙漠氣候,晝夜溫差大得驚人,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熱飲和毯子。
他察覺到我在苦苦思索,立刻閉嘴,舉起望遠鏡向別墅裏觀察著。
如果洛琳這邊沒事,天一亮我便會聯絡夏洛蒂,看能否有機會登門拜訪。留住洛琳這條線,在以後的事件發展中一定能帶來很多便利,畢竟她是飛鳥級的占卜師,即使處於“當局者迷”的狀態,焉知不會突然覺醒,洞悉一切?
女招待莎拉、瘋子艾吉、金色油畫這條線,隻能等洛琳度過最後大限時再去發掘。既然米茲不相信他的瘋話,大多數人必定也隻把這些當作笑談,從某種意義上說,艾吉的處境相對安全,不必擔心會被人殺死滅口。
米茲又燃起一支煙,輕輕地抓起了駕駛台上的一隻耳麥,湊近嘴邊低聲呼叫:“有沒有情況?”
我雖然聽不到對方的回話,但能明白那是米茲布置的眼線。趕來保護洛琳的同樣是政府派過來的便衣警員,與米茲出自同一係統,當然有義務做到情報共享。
現在,洛琳房間裏的最後一盞壁燈也關了,隻有保險櫃的液晶密碼盤上映著一環綠光,遠遠望去,猶如磷光鬼火一般。
米茲回頭,先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今晚沒事了,內線報告,洛琳已經進入了保險櫃休息。按照慣例,她會在明天上午的十點鍾準時出來去辦公室。”
我觀察到那是一隻來自以色列的“阿拉蘇”牌保險櫃,具有非常精密的溫控、濕控、氧控功能,其外部裝甲能抵禦突擊步槍的近距離掃射,曾在阿拉伯地區局勢緊張時廣為石油大亨們使用。
洛琳很善於應用現代化科技,有了這隻大櫃子保駕護航,一般外力侵害是無法傷及她的。
米茲今晚喝酒過度,精神一旦放鬆下來,隻過了幾分鍾便趴在方向盤上睡熟了。
那幅油畫一直平放在我膝蓋上,所以我腦子裏始終回響著森說過的那些話。那段敘述有個最重要的謬誤,既然艾吉宣稱自己進入了“黃金之海”又平安歸來,怎麼會沒人出錢出力帶他去尋找寶藏?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他沒辦法找到再次回到“黃金之海”去的路徑罷了。在一望無際的大沙漠裏,即使有精心設置的路標,也常常有人迷路而亡,何況是僅憑著一個人的模糊記憶前進?
“那麼,找到艾吉之後,又能怎麼樣?僅僅聽他描繪一個天方夜譚似的故事?”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側臥在座位上,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
“白小謝失蹤,白離應該知道吧?蛇王的人馬怎麼還在按兵不動?那倫是為解除蘇坎所中的詛咒而來,出手抓回白小謝,又是為了什麼?總不至於說,白小謝與解除詛咒有關?”我聯想到蛇王之死的前因後果,如果白小謝知道些什麼的話,早就貢獻出來幫助蛇王,而不是聽任前者甘心赴死。
我的確太困倦了,漸漸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過了不知多久,猛一激靈睜開眼睛,立刻翻轉手腕,看見夜光表針指向淩晨四點半鍾,恰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米茲的鼾聲高一陣低一陣地響著,掩蓋住了四周的一切聲音。
“他不適合做全天候監視的工作——”我苦笑著拿起望遠鏡,向洛琳的住所觀察。這個時段是人體生物鍾發出“休眠”指示的固定位置,所以草坪上的人影和腳步聲也都不見了,隻聽見冷風搖蕩著金合歡樹的颯颯聲。
“希望夏洛蒂能大大方方地奉獻出‘詛咒之石’來,至於《太陽之輪》,徹查月光大酒店的上上下下,應該能找到重要線索。可惜不能讓老班親自出手,如果他能在一八零八房間裏施展‘水銀注地九泉追蹤大法’,就肯定不必費這麼多周折了。”
我腦子裏不斷地掠過一個又一個人物,最終定格在冷馨身上。到埃及這麼長時間,在失蹤案上不但沒有進展,自己反而被越來越多的怪事纏繞著,一時間無法解脫。
驀的,一聲淒厲的狼嚎破空傳來,刹那間驚散了暗夜。
沙漠裏一直都有狼群出沒,實在沒有食物可吃的時候,它們也會冒險進入城市裏覓食。米茲的鼾聲停了,卻沒有被狼嚎驚醒,而是哼哼了幾聲,繼續大睡下去。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將望遠鏡的鏡頭死死地對準保險櫃,然後調整焦距,讓那個閃著綠光的密碼盤緩緩拉近。綠光加速閃爍了十幾次,忽然變為紅光,保險櫃的門立刻無聲地彈開,洛琳也隨即出現在門口。
她小心地向左右望了望,瑟縮著身子,躡步走向窗前,怔忡地仰麵望向天空。
天上無星無月,隻有一片冷寂的昏黃,我猜在長達五分鍾的觀望中,她是什麼都看不到的。“嘩”的一聲,她拉開了窗子,縱身躍過窗台,身手亦是輕盈敏捷。
之前的資料上並沒有“洛琳精通武功”的記載,所以我微微訝然:“她要去哪裏?為什麼不走大廳門口,而是半夜越窗?”此刻,她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睡衣,根本無法抵禦黎明的酷寒。
我的手按在車門把手上,加大望遠鏡的紅外線穿透力道,始終追逐著洛琳的影子。
有兩個保鏢從黑暗中閃出來,聯手擋在洛琳前麵,如同兩隻鐵塔,把我的視線也隔斷了。我聽不到他們之間的對話,但保鏢的用意很明顯,是要勸她重新回到房間裏去。猝然之間,一個保鏢向後直跌出去,他的同伴探手掏槍,但一隻五指纖纖的手倏的出現在他側頸上,如同一把淩厲鋒銳的砍刀,將他砍翻在地。
洛琳露了這兩手,招數老道、力大勢猛,足以躋身於徒手搏鬥的大行家之列。她大步跨過兩個保鏢身邊,走向別墅右側停著的一輛奔馳轎車,毫不猶豫地拉開車門鑽進去。
這一係列變化來得極其突然,我還沒來得及叫醒米茲,奔馳車已經發動,兩道雪亮的燈柱照亮了迎麵奔來的七八個彪形大漢。這群人並沒有意識到洛琳的怪異行為事出有因,隻是按照慣例擋住了車子的去路。
我在米茲肩上用力拍了一掌,把他從沉睡中打醒:“快看,有情況了——”
米茲懵懵懂懂地抬頭,正看見奔馳車呼嘯著前衝,把站在前麵的保鏢撞飛出去,然後發出車輪急速摩擦地麵的怪聲,衝向別墅的籬笆門。
我大叫一聲:“閃開,我來開車!”馬上魚躍前衝,把米茲擠到副駕駛座位上去,以最快速度發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