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希望老班不要貿然出現。他以機關製造見長,但武功卻不出色,落入這三個人手裏的話,隻能是死路一條。
金薩的伏擊計劃很周密,隻是他沒有將房間內所有的空調送風口計算在內。
在反恐行動的教科書上,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通道,甚至比正門、陽台的地位都突出。進攻方可以由此投擲煙霧彈、毒氣彈、燃燒彈,逼迫恐怖分子撤離房間,防守一方也可以利用發絲觸動型炸彈、曲尺形伏擊掃射令警察損失慘重。
以金薩的水平,似乎不該遺忘這一點。
“大家注意,對方已經進入了酒店大堂,三分鍾內將搭乘電梯到達。”金薩身上的電話隻響了一聲便斷線了,想必那是一個特殊的通知信號。
“嗯嗯,明白,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桑的聲音從客廳裏傳來,我看不到他的臉,單聽這種聲音,與我平時說話差別非常細微。
槍手、易容術專家、戰術策劃者這種三人小組,是軍事研究家們最為推崇的“三角形戰鬥組”模式,最能發揮每個人的戰鬥力。由這一點上看,他們都可能有軍隊服役的經曆,保持了經過長期磨煉形成的軍事化行動能力。
金薩丟下背包,脫去酒店人員的工作服,露出裏麵的白襯衣、黑領帶和畢挺的西裝褲。他在床單上蹭了蹭皮鞋,又舉手整理了一下頭發,大步走出臥室。那扇門無聲地關上,但我能從液晶屏上看到客廳裏的情形。
卡夫保持著隨時射擊的姿勢,看樣子會一直維持到進攻發動為止。他是伏擊戰的主力,也許第一顆子彈的成敗直接關係到行動計劃的結局。在這種情況下,他是無暇顧及我的,況且我已經被“老虎煙”所迷,沒有任何行動能力。
門鈴一響,金薩立刻快步走過去開門。從一個焦躁陰險的恐怖分子變成笑容可掬、文質彬彬的商人,他隻用了半分鍾。
“陳大哥,陳大哥,諸葛軍師來看你了!”龍嬌龍嬈的聲音先響起來,隨即從金薩身邊翩然鑽過,衝向客廳裏的桑。
桑很沉得住氣,微笑著起身,一左一右牽住兩個女孩子的手,動作不卑不亢、成熟穩重。
“陳兄弟,久仰了。”一個中年男人緩步走進來,穿著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裝,臂彎裏挎著同樣質地的白色風衣。他向桑伸出手去,臉上帶著和藹謙遜的微笑,但眉目之間卻含著一種半隱半現的威嚴。
桑微微前傾身子,與對方握手,這個動作也是我非常熟悉的,因為自己遇到尊敬的長輩時,正是這樣向對方致禮的。
中年男人身後,並排立著三個麵目清秀的年輕人,全都保持右手插入褲袋的動作。
“諸葛先生,請坐。”桑後退兩步,恰到好處地請對方在長沙發上落座。
兩姐妹接過中年人的風衣,他溫和地笑著落座,金薩畫下的叉號正好對準他的胸部中心。以沙漠之鷹子彈的威力,不必刻意追求射中對方心髒,隻要是在上身的有效射擊點內,都會嚴重震傷心髒,保證其強大的殺傷力。
中年人就是龍堂威震美國黑道的兩個大人物之一,“鐵血軍師”諸葛常青。他的傳奇江湖生涯曾被唐人街的著名華裔作家司馬雁翎寫成長篇傳記體小說《怒向刀叢覓小詩》,行銷全球,成了黑道後輩們人手一冊的勵誌寶典。
“陳兄弟,龍老大委托我向你道謝,當時危月燕和龍家兩姐妹被閃電姬追殺,是你及時阻止了那場火拚。以他們幾個的武功,根本不該去招惹教官的人,你看呢?”諸葛常青的笑容無時無刻不掛在嘴邊,而且是發自內心的,令與他對話的人如沐春風。
擋住閃電姬的是我,而桑隻不過是易容成我的另一個人。
“諸葛先生,那是我應該做的。其實之前我在北美的經曆你應該知道,教官是我的老師,閃電姬是我的同僚,他們總會給我一點麵子的。”桑冷靜謙虛地應對著諸葛常青的話,我終於發現了他的易容術無法偽裝的一點,那就是說話時必然發生動作的喉結部分。
他的喉結小而平滑,幾乎被襯衫領子蓋住,而我的喉結大小應該在他兩倍之上,並且是在襯衫領子之外的。
“不過,這次燕大叔死了,陳大哥怎麼解釋?”兩姐妹搶著搭話,即使在諸葛常青麵前也不改本色。
後者不以為忤,反而笑著幫腔:“對呀,陳兄弟對此有沒有更好一點的解釋?”
危月燕的死曾上過開羅所有報紙的頭條,編輯們同時采用了最怵目驚心的文章標題--“華裔黑幫火拚,殺手變為人皮”。這種論調傳到龍瀑雨和諸葛常青耳中,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黑道人物下的手。即便是神出鬼沒的龍象女,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某派人物的詭異殺手而已。
“我無法解釋,各位,危月燕的死很離奇,警方都沒有什麼合理的報告出來,我實在無可奉告。”桑緩緩搖頭。
兩姐妹同時發出一聲怪笑:“哈,我們說過,燕大叔就在那麵牆裏,偏偏開羅警察死腦筋,根本不聽,還把我們轟了出去。對了,希薇小姐當時在場,陳大哥,叫她出來幫我們作證行不行?”
一提及希薇,我就預感到桑會露餡,因為我到埃及後,與希薇接觸最長,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是普通的跟蹤人員無法體會的。
桑沉吟不語,諸葛常青憐惜地喝斥著:“龍嬌,不要亂說話!”
龍嬌指向臥室這邊辯解:“不,當時真的有希薇小姐在場,不信叫她出來當麵對質,我猜她一定在裏麵。”
龍嬈不理會諸葛常青的喝斥,雙臂一振,如一隻靈巧的穿簾燕子般衝向臥室。這扇門並沒有上鎖,一旦她強行闖入,隻怕就要喪生於卡夫的第一顆子彈之下。
金薩一閃,動作青煙般飄忽,瞬間橫在臥室門口,擋住了龍嬈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