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稍一思考,迅速撥通了段豐家的電話。是段豐接的,我沒跟他羅嗦,開門見山地說了西真的手機號碼。段豐納悶地問,什麼意思啊?我說:“晚上六點半你準時打這個電話,告訴他你發現他老婆跟一個男人在觀海樓開了房間,讓他去打聽。他要是問你是誰,你就告訴他你是我的朋友,然後直接掛電話。聽明白了沒有?”段豐恍然大悟:“我的明白!”
捏著下巴在屋裏走了幾圈,我忽然對自己有些厭惡,這麼做是不是狠了點兒?一甩頭,我嘟囔出了聲:“操,狠什麼狠?那對奸婦淫夫才狠呢!他們在我身上做的事情,比烏鴉和豬加起來都他媽的黑……等著吧,這就是你們追求的所謂愛情!”
我坐回沙發,愜意地打了一個哈欠,忽然感覺有些累,隨手抓起一張報紙掃了兩眼,除了“非典”還是“非典”。丟了報紙,我站在鏡子前,仔細地將兩鬢上的幾根白頭發拔了,拿梳子梳了梳有些淩亂的頭發,大喘了一口氣,抬腳出門。
林寶寶在裏屋喊了一聲:“順子,你又要去哪裏?”
我說:“嫂子,我不是順子,順子出差了。我是大寬,出門買點兒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林寶寶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大串話,我什麼也沒有聽見,隻聽見她說了一句“最好喊你張毅爸爸也來家”。
午後的陽光很清冽,盡管是在三九天,外麵卻很溫暖,但是我覺得渾身發冷,一些紛雜的往事慢慢湧上心頭,讓我的五髒六腑全都空了。往事散盡,隻留下我與楊波的點點滴滴盤桓在腦海裏……我有點兒心酸,還有點兒說不清楚的厭倦。記得我們協議離婚去民政局回來的路上,楊波一直拖拖遝遝地跟在我的後麵走,我回頭說了一句:“你的東西不是都拿走了嗎?還跟著我幹什麼。”楊波開始不回答,我快步地走,她追不上我,在後麵扯著嗓子喊:“長了個屎模樣就別埋怨狗跟著!”當時我還好笑,覺得她盡管嘴硬心也硬,可是內心深處還真是舍不得離開我。現在我明白了,她跟著我是惦記著那套房子呢。
不知不覺就溜達到了二十年前我跟王東搶洪武之前喝過酒的那個小餐館門口。我站下,瞥一眼依舊還是小餐館的門頭,訕訕地笑了,一時有些糊塗,下街變化這麼大,為什麼這個小餐館還是原來的模樣?是不是在時刻提醒著我,不該辦的事情不要辦呢?扯你娘的什麼蛋呀,老子前幾天還辦了一件更大的事情呢。不辦?不辦我吃什麼喝什麼呀。這麼冷的天,你讓我站在街上喝刀子硬的西北風?搖著頭正想離開,裏麵呼啦撞出一個人來:“寬哥,剛才我就看見你站在門口傻笑,還以為你要進來喝酒呢。別走,進來喝點兒!”我偏著頭問他:“木頭,你不是整天跟著魏大郎忙著賣地嗎,怎麼有閑工夫出來喝酒?”
“咳,別提什麼魏大郎啦,他進去吃‘二兩半’啦。”爛木頭不由分說,攬著我的腰就把我拖進了餐館。餐館的生意很清冷,跟二十年前幾乎一樣,有幾個民工模樣的人在吃飯,他們吃得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我曾經跟王東和金龍坐過的那個單間還在,不過是把門簾換成了一個木頭拉門。拉門是開著的,一個胖得像豬似的人坐在輪椅上衝我笑,嘴角粘著的一根煙一撅一撅就像一根正在射精的**。這個人有些麵熟,我衝他點了點頭:“你好。”那個人吃力地撐了撐輪椅扶手,看樣子想要站起來,爛木頭按下了他:“寬哥,這夥計你應該認識的,蝦米。就是當初你安排他掀關凱的攤子,順便砍了他的蝦米。他廢了,被關凱一槍卸了腿。”我的心裏一熱,全是因為我啊……在監獄的時候我就聽說過這事兒,我還吩咐王東給過他兩萬塊錢,當時隻是聽說他的腿斷了,沒想到他竟然殘廢到這種地步。剛要開口說點兒什麼,蝦米搖了搖手:“寬,寬哥,啥也不說了……喝,喝酒。”我尷尬地跟他握了一下手:“你怎麼胖到這個地步了?看來蝦米這個外號應該改一改了。”
蝦米笑道:“你以為我願意這樣?你坐,坐著不動你試試,不出半年,你,你也這樣。”
心裏有些難受,我把頭轉向了爛木頭:“剛才你說什麼?魏大郎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