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打量著他,猛然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我去“街裏”參加淑芬的生日宴會,在公交車上見到的那個被紮卡砍了一刀的壯大漢子嗎?原來他也是我哥的朋友。我記得他給我的第一印象不是這樣,他好象很沉悶,一身正氣,怎麼這會兒突然就變成一個羅裏羅嗦的“迷漢”了呢。這位壯大漢子上下看了我一會兒,摸著脖頸笑了:“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我坐車,在車上咱們聯手玩了一把見義勇為!後來你去哪裏了?我到處找你……咳,算了,看來你不想惹事兒,走就走了吧。哈哈,那我把那個掏皮子的好一頓收拾,在派出所我才知道,原來那也是個人物,叫紮卡呢,”一摸臉上那條蚯蚓似的刀疤,歪著脖子笑了,“這個老混蛋魄力還真不錯,連他爺爺都敢砍。”大臉盤子坑坑窪窪,好像挨過豬八戒的釘耙。
“這是大寬,張毅的弟弟,”林寶寶拖給他一張椅子,“大寬,這是魏哥,你哥的朋友。”
“魏哥你好……”
“什麼魏哥,叫我魏三好了,我在家排行老三,”魏三大大咧咧地坐下,衝我一撚手指,“來根煙。”
“三哥,那我著急辦事兒,沒跟你打聲招呼就走了。”我遞給他一根煙,笑道。
“無所謂,”魏三點上煙,一搖手,“那我太大意了,被這子砍了一刀,真他媽難看。”
林寶寶過去關上門,站到魏三的身邊問:“你見過張毅了?”魏三噗地吹了一口煙:“不見著我敢隨便來嘛,他過了,這個地方我不能隨便來,怕我這模樣嚇著一嫂。一嫂,一哥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見了我也不多話,騎著他的破車子就沒影兒了。”林寶寶的臉上又籠上了一絲愁雲:“跟著他沒有一安穩日子過。你還是別問我了,一會兒他回來你問他自己。”“得了便宜賣乖是吧?”魏三正起腦袋哈哈大笑,腮幫子笑得比腦門還寬,類似一隻巨大的蛤蜊,“我早就聽過了,人家一哥一出來你就‘黏糊’上人家了,非要棄善從惡不可,一哥本著治病救人的方針收留了你,你是做新娘,夜夜閑不著。這樣的便宜事情去哪兒找?將就你這塊材料,一哥這是在度你呢,這叫逼娼為良,你懂不懂?你不懂我來教你……”
“放你娘的狗臭屁,”林寶寶忽然紅了臉,“魏三兒你算個**算個蛋?跟老娘這樣話……”
“看看看看,經不起開玩笑了是吧?”魏三沒趣地咧了咧嘴巴,“就跟誰不知道誰似的,裝什麼純純。”
“大寬你別聽他胡咧咧,這種人早晚會死在這張嘴上。”林寶寶擰身進了廚房。
“一嫂別太忙活了啊,”魏三衝他的背影吐了一下舌頭,“十個菜一個湯一壺茅台就可以,就著餃子喝。”
“喝你媽的頭呀,”林寶寶在裏麵敲了一下鍋鏟,“沒有茅台,就半瓶棧橋(一種劣質白酒)!”
“棧橋我喝,茅台給孫朝陽,”魏三衝我尷尬地一笑,“你哥中午孫大哥要來。”
林寶寶在廚房炒菜,魏三喋喋不休地跟我聊一些他跟我哥的往事。原來他以前也住在下街,後來搬去了“街裏”,下鄉的時候跟我哥分在一個知青點,有時候林寶寶去找我哥,他經常跟她一些下三路的話,惹得林寶寶時常不高興,罵他是個色鬼托生的。他在這些話的時候,經常冒出“林大**”這個稱呼,眼睛也變得色咪咪的,好象要從裏麵伸出一隻明晃晃的**來。到來順的親爸爸,魏三的臉色陰冷得像黑了:“他媽的老邱這個混蛋,就他有**?別人都是太監?好逼都讓狗給操了!那時候你哥已經回城了,以前他不讓我們管這事兒,他這一走,我趁機砸了老邱一把,砸成了糨糊,就差沒割他的**了……就是因為這個,我被勞教了。再後來你哥也進去了,我們倆在一個中隊,我一直沒跟他提這事兒。後來他知道了,要揍我,我壞了他的大事兒,他本來想讓這件事情悄悄地過去,然後再來找林大**。你哥一直惦記著她……”
“魏三兒,你不話別人會拿你當啞巴對待?”林寶寶又敲了一下鍋鏟。
“我沒別的啊,”魏三曖昧地笑了笑,“我在老邱呢,老邱是咱家親戚。”
“去你娘的,”林寶寶尖起了嗓音,“那是你爺爺。”
“我有這樣的破**爺爺?”魏三哧了一下鼻子,“大**一根筋,撅起來不認親,那就是他呢。”
裏屋的門簾掀開了,來順探出腦袋,像隻烏龜那樣東張西望,似乎想要開口話。
魏三一瞪眼:“這子是誰呀?怎麼跟老邱長得有點兒像……明白了!過來過來,讓叔叔親一口。”
來順白他一眼,扯上門簾退了回去。
林寶寶從廚房衝出來,罵魏三一聲“膘子”,急急地進了裏屋。
魏三一看我,撲哧笑了:“讓我給猜著了吧?原來這子果然就是老邱的,你看那鼻子,那眉眼兒……”我的心情忽然就是一陣不爽,打斷他道:“你是個神仙。”起身進了裏屋。來順偎在林寶寶的腿邊吃手指,林寶寶的頭扭向窗外,窗外灰蒙蒙的,像是又下雪了。我想過去安慰一下林寶寶,突然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話可,縮著脖子退回了外麵。來順出來了,他低著頭走出屋子,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看,有細碎的雪花飄下來,飄到了他的眼睛上麵,他抬手擦去雪花,眼皮就紅了。他像大人那樣提一下褲腿蹲下,雙手抱住膝蓋,又將頭靠在上麵,抽幾下鼻子,哭了,他讓自己的哭聲越來越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