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一根煙,我漫步進了一個停車場。
坐在一個台階上,我百無聊賴地看著夜幕下那些黑栩栩的汽車呆。
我注意到幾個中年漢子神秘兮兮地把腦袋湊到一起商量著什麼,有一個很麵熟,可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了。這幾個人商量了一會兒就散開了。那個麵熟的漢子四下看了看,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一輛卡車的後麵。他剛站下,那輛卡車就開始倒車,那個漢子大叫一聲倒下了。好家夥,玩黑的?我打起精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他剛躺下,旁邊的那幾個人就呼啦一下圍住了卡車,大聲嚷嚷“軋人了”。一個外地人模樣的司機下來了,剛想句什麼,臉上就被人打了一拳,司機想跑,沒等挪步就被一個人跳起來踹倒了。司機跪下了,他父親在這裏住院,眼看不行了,讓他們別打,該賠錢賠錢,該上醫院上醫院。一個人湊上去,你把人家的腿都軋斷了,拿三千吧。司機似乎明白自己是遭遇了敲詐,哭哭涕涕地,他沒帶那麼多錢,讓他們跟著他去醫院找陪床的哥哥借。那幫人上火了,蜂擁而上,我幾乎都能看見漫飛舞的鮮血。
誰家沒有父親?人家都到了這個地步,他們為什麼還要逼人家?我皺緊了眉頭。
不行,我得收拾這幫兔崽子!讓你們知道知道,底下還有良心二字。
熱血衝擊著我的大腦,讓我突然變成了一頭雄獅。我迎著他們衝上去,一把拉開了那幾個人:“住手!”
一個滿臉橫肉的家夥當胸推了我一把:“滾開,你他媽管什麼閑事兒?”
我壓抑著怒火,瞪著他:“剛才我都看見了,放他走,不關人家的事兒。”
“我操,來了個雷鋒還,”橫肉漢子扭了兩下脖子,衝我晃了過來,“不關他的事兒,關你的事啊?”
“我再一遍,讓他走。”我冷眼看著他,站著沒動。
“他走了,你給錢呀?”旁邊的人呼啦一下圍住了我。
“給你個**你要不要?”我往後退了退,衝他們一勾手,“來拿呀!”
橫肉漢子猛地把手往腰後一別,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就擎在了手裏。我沒讓他撲上來,左腿衝他的麵門一晃,猛一轉身,右腿劈麵掃在他的臉上,嘭地摔到了車輪子底下。旁邊那幾個漢子看來也是久經沙場的“戰士”,連神都沒愣一下,忽地向我撲了過來。我借著剛才那一腳的力道,一旋身子,左腿又出去了。衝在前麵的一個漢子慘叫一聲,仰麵往後倒去,我沒等他倒利索,顛個步,照準他的下巴又是一腳!趁他似倒非倒的當口,我一個箭步衝到車輪底下,抄起菜刀,當頭劈了他一刀。可能是因為我這一係列動作太快了,旁邊的人全懵了,像是在水裏炸開一個炮仗似的,呼啦一下閃到了一邊,他們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強勁的對手,黃著臉直紮煞胳膊,看那意思是猶豫著想跑。我手持菜刀,嘩地橫掃一圈:“都給我站好!”
“咦?大寬!”剛才那個裝受傷的漢子一下子愣住了,“你真的是大寬兄弟哎!”
“你是誰?”這個人的確很麵熟,我用菜刀指著他,沉聲命令,“過來。”
“哥啊,我是鐵子啊,你不認識鐵子哥了?”那個人遲疑著不敢挪步。
我看清楚了,他果然是以前跟著我哥哥混的那個落魄大哥劉鐵子。他怎麼操起這種行當來了?我頹喪地扔了菜刀,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那幫人見我把菜刀丟了,全都鬆了一口氣,交頭接耳地唧喳起來。鐵子似乎是想給自己找回點兒麵子,張開胳膊往後擋著那幾個人,一驚一乍地嚷嚷道:“都別動手,這是我兄弟,誰動手就是跟我劉鐵子過不去,”著,一臉尷尬地往前走了幾步,“大寬,都怨我,剛才我沒認出是你來……嘿嘿,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劉哥,先讓人家走吧,一會兒我跟你解釋。”我苦笑不得。
“就是就是,我這點兒傷算不得什麼,讓他走,讓他走。”鐵子揉著腰還在裝。
“早走啦,”橫肉漢子摸著淤紫的臉,悻悻地,“那子真不夠意思……”
“鐵子哥,送我去醫院啊……”腦袋上挨了一菜刀的夥計痛苦不堪地咋呼道。
我搖搖頭,從口袋裏摸出一百塊錢,在手裏攥成一個球丟給了他,衝鐵子一歪頭:“劉哥,跟我走。”
鐵子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哥兒幾個都回家,我跟我兄弟去喝點兒。”
這子可真有意思,喝點兒?誰請誰喝?你有錢嗎?我拔腳就走。
鐵子緊緊跟在我的後麵,一路不停地獻媚:“哥,你這幾年可真猛起來了,名不虛傳啊。”
進了市場對過的那家飯店,老板老遠就迎了上來:“大寬兄弟,怎麼這麼長時間也沒見你來了?忙什麼去了你?你不來,我這買賣可就差大啦……呦!這不是鐵子大哥嘛,你怎麼也來了?稀客,稀客呀,兩年多沒見著你了。”
鐵子仿佛又找回了當年的感覺,矜持地哼唧一聲,用鼻孔看著路,直接進了一個單間。
我讓老板隨便上幾個菜,順手拿了一瓶洋酒進了單間:“劉哥,今喝點兒好的。”
鐵子接過洋酒掃了兩眼:“嗬,人頭馬,還行……我家裏還有一瓶路易十四呢,那個更好。”
還他媽裝呢。我知道他這是心理不平衡,笑笑:“改我去你家喝。”
“好。大寬,你哥還不是跟你吹,想當年……算了,這些沒意思。”鐵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