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羽宸與薛湛經曆亦是極其相似,當年若非柳如夢,他與母親慕清寒,亦無活命的道理,此時此刻,他雖已為陰陽聖殿殿君,但其心中對柳如夢的感激之情,卻從未變過,亦顧不得什麼身份,情真意切喊道:“如夢大家,您曾教我明辨是非,善惡不擾本心,浮生一世,不該執迷於仇恨,羽宸從不敢忘,八年光陰歲月,事事皆已如夢大家教誨為指引,謹記一顆初心......您是天下最善良的人,羽宸不信您那顆比神魔還要純摯的心會被神魔吞噬。”
當年,他與母親慕清寒千裏逃亡,眾叛親離,天下無人敢出手助之,慕清寒於絕望中欲尋生機,便帶著令羽宸逃至揚州百花穀中,那時天下若有帝瑤不敢殺之人,此人定是柳如夢。慕清寒此舉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隻能賭,賭柳如夢真如世人所言,善心至能放下往日恩怨,賭柳如夢不忍見幼子因先輩仇恨而無辜喪命,能救她無辜的孩子。
慕清寒賭對了,帝瑤不會殺柳如夢,柳如夢不僅救了令羽宸,還救了傷重的慕清寒。
在往後的七年歲月中,柳如夢時常教導令羽宸,不必去恨帝瑤,亦不可去尋其複仇。仇也罷,恨也好,於此亂世中太過常見,陰陽聖殿雙君本沒錯,他們一心光大本門,令陰陽家思想重返正道,錯在何處?柳如夢言,若想魔門不再被世人排斥,那便不要再用陰謀左右局勢,以詭計亂天下浮生......慕清寒苦教令羽宸功法,願其有朝一日奪回陰陽聖殿,柳如夢對此亦不反對,她隻願令羽宸做一個與眾不同的殿君,能以正直之心,去為魔門不世之業謀求一個光明未來。
“小王爺殺了你家父親,可你家父親也害死了他的妻子,姐姐並不是一個聰明人,這裏麵的是非對錯,姐姐是說不清楚的,但姐姐知道,你的父親本是經天緯地的非凡人物,卻因所謂的宏圖,虛妄的道統,毀了一生,亦險些毀了你,而小王爺本可逍遙自在,亦因心中仇恨,成為了他曾不想成為的人......姐姐不會講什麼大道理,還是教你彈琴吧。”
在令羽宸的記憶中,柳如夢是他見過的最奇妙的人物,她本該恨這世間,因這世間給予了她無限的悲傷,可她卻總是善待著這個給予她悲傷的世間,永遠如出水蓮花般純潔,於亂世之中格外耀眼。
柳如夢的純善,讓令羽宸不至於在仇恨中迷失,令他能用正直的目光去看待是非仇恨,是以他雖重回大黑山,登陰陽聖殿殿君之位,仍能保持本心,約束門人,得四脈之崇敬。
他也是必然要救柳如夢的,若無柳如夢,便無今日之陰陽殿君。
罹恨看著薛湛與令羽宸二人悲切神情,聽著二人誠摯語氣,不由心中一歎,暗道:“都說柳如夢是天下最善良的人,我一直不明白,這個世上那般多善良的人,為何獨獨一個柳如夢令那麼多人愛戴尊敬,今日見得薛湛與令羽宸二人,我算是明白了幾分......本是那麼出眾的兩個人,竟傻得願意相信能夠憑言語喚醒被水靈風殘神控製的柳如夢麼?”
罹恨的師尊,一生從未誇讚過幾人,便是天帝帝瑤,雨師玉青雅,太宗皇帝李世明等人,也未得幾分誇讚,罹恨的記憶中,他的師尊真正敬佩讚揚的人,唯有三個,一個乃是十三年前一切紛亂迷局的布局之人,此人已一己之力,險些將天地顛覆,其所布陰謀之宏偉,橫跨千萬年,牽連整個人神魔,無論是其手段城府,亦或功法修為,都令罹恨的師尊心服口服。
而第二個,則是國師李績,此人不僅已凡人之身修得神魔功法,更已曠古爍今之謀略,亂了神魔之布局,令人的天下,今日仍是人說了算,他忍辱負重,殺伐果敢,文治武功,經天緯地!罹恨師尊對這個人,雖恨之入骨,亦心服口服。
而第三個,則是柳如夢。論智慧學問,柳如夢除琴棋一道,其餘皆不出眾,論武功修為,她不會半點,就連她那非凡容貌,罹恨師尊亦不輸她......可她雖不聰慧,卻至真至純,她能傻傻的等人一生,亦能為素不相識的無辜之人付出性命,她執著單純,甚至有些愚蠢,可偏偏就是她那不需懷疑的單純善良,令魔動心,令神收手,令洛陽數十萬無辜百姓,不至於死於非命!她願等一人,等了一生,她願救一人,不惜己命,她用自己認定的善與真,在別人認為錯誤的道路上走得那麼堅定,她的世界裏沒有善惡對錯,所作所為,亦不關利益與安危,僅憑一顆善心。
罹恨的師尊不喜柳如夢,卻不得不敬佩柳如夢,這個永遠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單純女孩,用自己那一顆傻傻的真心,換來了所有人的尊敬。
罹恨直到今日,方才明白為何那麼多人讚許著柳如夢,當他看到薛湛與令羽宸對柳如夢的關切模樣聽到他們的憂慮聲音時,終能想象到柳如夢究竟有多善良,竟讓中土塞外最為傑出的兩位年輕高手憂心至如此。
那邊柳如夢不知是否是因為聽見了兩人的誠摯呼喊,竟緩緩的垂下了雙手,那本是光華大作的六片玉蓮花瓣,亦黯淡了幾分,就連那朵妖異駭人的血色蓮花,也在漸漸縮小。
眾人見此,皆是一愣,不滅和尚首先驚喜道:“夢丫頭聽得見你們說話,快繼續喊她!”
罹恨心中奇道:“怎的回事?他二人僅僅喊了幾句,便能令柳如夢清醒?不該如此的,如夢大家本身的神識此時應當是陷入了沉睡之中,不該聽得見他人之呼喊,而水靈風已聚魂之術中的分魂大法埋下的殘神,亦不該具備分辨感情辨別人物的能力,他兩人怎的喊了兩句,竟把如夢大家喊停了手?”
他對聚魂之術的了解匪淺,自是不信此事會有那般簡單。
薛湛喜出望外,忙又情真意切的喊道:“夢姐姐,您能聽見我說話,對麼?您還記得麼,六年前小湛入天策府,執掌重權,得皇恩浩蕩,得萬民敬仰,小湛高高興興的連夜奔至洛陽,想與您分享心中喜悅,我清清楚楚的記得,您為我高興的同時,還告誡於我,不需得為博您歡心而刻苦辛勞,不要為做英雄而禁錮了自己,小湛一直想說,其實我這些年刻苦學習,用功強己,並不是想做天下的英雄,而是僅僅隻為了有能力可以保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