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往事前塵(1 / 3)

又是一年初春!

武陵地界,天女墳林。

今年倒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年頭,天女墳林中,那些斑駁得痕跡,也逐漸被新生的花草樹木掩蓋,似乎這座看似普通的山穀樹林,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曾經封印著鎮神晶棺的那片地方,也已經被兵士們掩蓋,萬鬼鎮靈陣已然蕩然無存,此時此刻,天女墳林倒真個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樹林。

便是在這片樹林中,一位白袍老僧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塊石頭上,他的僧袍已然十分殘破,但並不髒亂,胡須皆白,身形卻不佝僂,他安安靜靜的坐著,陽光自林間灑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副十分和諧的畫麵。

他便是了生禪師,他走遍天南海北,隻為追查那鎮神晶棺中脫身的孔雀明尊,但至今一無所獲,最終又來到這故事伊始的地方。

他坐了多久?或許幾刻,或許幾個時辰......

“光陰真個如流水,一別十八年,禪師風采依舊,當真可喜!”

不知何時,一個紫衣女子出現在他身邊,微笑說道,隻是她的聲音,卻顯得極為遙遠,如在身側,又如遠在天邊。此人便是前些日子出現在百花穀中的神秘女子。

了生禪師回頭,目光十分複雜的看著那紫衣女子,許久後悠悠一歎,感慨道:“一別十八年,老衲仍是老衲,可嶽施主,已不再是嶽施主了。”

那紫衣女子,曾經有個聞名於天下的名字,便是嶽瀟瀟!三大美人書之一絕,曾經的萬卷書閣閣主,亦是大黑山魔城帝子宮五花仙子之一,當年魔門真正的掌權者。

嶽瀟瀟身邊紫色光芒一閃,隻見得她那虛無縹緲的身影逐漸凝固,變得不再虛無縹緲,而是凝聚成實體,她與了生禪師並肩坐下,輕輕道:“不重要了,反正是不是我,這人間也無人牽掛,無人還識。”

了生禪師一歎,當年風流人物,如今卻是沒幾個還活著,而活著的,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變得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人,道:“當年你自老衲師弟處取走風雨圖錄和聚魂陣圖,老衲便知你定越陷越深,救人不成,或自己亦落得悲慘下場。”

他說的故事,如今已經無人知曉,當年嶽瀟瀟突然消失,所有人都感到驚訝,隻有寥寥數人知曉,其實嶽瀟瀟是因為自己妹妹死了三年而不知,心神皆潰,隨歸來後的帝瑤上了蜀山,二人意圖蕩平蜀山,為嶽湘琴複仇,可後來因無法預料的故事,而不得不停手,最終嶽瀟瀟從帝瑤手中要走了風雨圖錄和聚魂陣圖,意圖令妹妹死而複生......

可連神都無能為力的事情,她一介凡人,又怎麼去做?她做到了麼?時至今日,怕是沒有。

了生禪師看著嶽湘琴,目中頗有幾分憐憫,道:“曾經令天下側目的奇女子,如今不人不鬼非神非妖,值得麼?”

嶽瀟瀟笑道:“值得麼?該是值得吧,不然玉青雅亦不會千辛萬苦複活帝瑤,她能令帝瑤重生,我又為何不能令我妹妹複活?或許時間罷了,如今我擁有了無限的時間,終有一日,我會做到的。”

她其實不過是一個可憐人,執迷於詭局而淡漠了親人,最終明白心中真正重視的事物之後,不惜變成如今模樣......

了生禪師歎了口氣,已然不知說些什麼,他與嶽瀟瀟本非同一立場,曾經不是如今亦不是,但時至今日,從那一段歲月中一同走過的人,已經寥寥無幾,而活下來的,倒離奇的親近。

“十八年光陰,仙子可有收獲?”

嶽瀟瀟笑了笑道:“算是有吧,比如......我終於知道了生命輪回的真相,也看到了這片天地間更多本質的東西,哦!我還收了一個徒弟。”

了生禪師立時苦笑,右手微抬,鎮魔寶塔憑空而現,道:“仙子便是為此而來麼?”

其實罹恨的身份,旁人猜測不出,但了生禪師等人,一眼便可看出。罹恨一身本領,除非師出昆侖,不然絕不可能練成。可罹恨並非昆侖天宮之人,那他龍血龍骨之身,大羅天罡九龍真氣從何學來?唯有嶽瀟瀟,當年因為嶽湘琴的關係,帝瑤毫無保留的將風雨圖錄和聚魂陣圖給了嶽瀟瀟,雖然他也知道,複生嶽湘琴的機會渺茫,但心中亦有一份僥幸,希望嶽瀟瀟真能複生嶽湘琴。是以如今天下,唯有嶽瀟瀟可以教出罹恨這樣一個徒弟,亦隻有具備聚魂陣圖和風雨圖錄的她,可以造出罹恨這樣一具龍骨龍血之身......她已然可以生生造就一具神身,足見她這些年的成就。

而罹恨手中的黑金鐵棍,本是上古神兵魂槍龍焱。當年魂槍龍焱被封於九黎台,後被三菁秀所得,最後落在燕道凡手中。而將此神兵再度帶入中土的,便是嶽瀟瀟......

嶽瀟瀟搖頭道:“不是,他該經曆些故事啦,不然終歸學不會如何做人......我此番前來,隻是突然有些想見一見曾經的人罷了,或許還會去昆侖看看,看看曾經的南王,如今的風侯。”

了生禪師心中亦是感慨萬千,轉眼之間,便是數十年光陰,曾經的人啊,活著的,已然沒有幾人,而那些物啊事啊,皆已麵目全非,或是一別經年,終會懷念。

嶽瀟瀟苦笑道:“我一直在想,我若沒有抓南王,他是否就不會 陰差陽錯的踏進瑤池天宮?而後麵的故事,是否也會改變?那我的妹妹,是否就不會葬身於南海歸墟?”

嶽瀟瀟目光變得複雜,好似在看眼前萬鬼鎮靈陣的斑駁痕跡,又似在沉思,許久後複雜淡笑,對了生禪師道:“知曉風候帝瑤者數不勝數,可如今知曉南王楊逸的,隻怕已經沒有幾個了......”

她淡淡微笑,絕美笑顏下,那雙眸子裏,是對過往那些故事,深沉的追憶。

“那是哪一年?大業十四年吧,世人都說我野心勃勃,改變了魔門和天下,可誰又清楚,便是那巧合的相遇,那善良的人兒改變了我所有的計劃......”

嶽瀟瀟的思緒回到當年那個夜晚,那個打破了她所有計劃的夜晚,那一年的風候帝瑤,還是南王楊逸,那個兩麵人格的風候,還是一個善良的年輕人罷了,多少往事,被曆史中那些迫不得已改變和淹沒,不得已,或必為之!

當時正值大業十四年四月,朱明時節。

蕭銑稱帝,改國號梁,攻克南郡,遷都竟陵,嶺南諸將張鎮周寧長真等盡數歸附,版圖東起九江,西達三峽,北至漢水,南達交趾皆為蕭銑所有,擁兵四十餘萬。

大隋帝國,名存實亡。

各地戰爭紛紛爆發,或尊王世充李淵於二京所立二帝,亦或自立。

多事從不是秋時。

此時,南王楊逸還並非後來的風候帝瑤,而是一個因為心憂李靜怡二獨自離開洞庭紫薇的年輕人而已,此時剛出了巴陵,尋路北上,一覺醒來,腳下踏著的這片土地,已再不是曾經名字,他這個大隋帝國南王,雖無心為國,也心下戚戚。

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但也沒有多作感慨,便已行過竟陵道,踏步上舟,再入長江水。

已是離開洞庭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