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八千階階梯,幾乎便是從平地上了雲霄。
薛湛抱著越王阮芸衣走了多久?他自己都記不住了,隻感覺精疲力盡,再爬不動。
阮芸衣輕輕道:“放我下來歇息一會兒吧,一口氣爬不完的。”
薛湛正有此意,輕輕將阮芸衣放下,扶她在階梯上坐好,自己方才坐下,喘了幾口氣,道:“我從不曾想,有朝一日會因為爬階梯累成這樣。”
阮芸衣道:“我亦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你抱著爬這一萬八千階階梯。”
薛湛一愣,苦笑道:“太宗皇帝不好麼?為何越王仍心向魔門而遠我朝堂?”
阮芸衣側過頭看著薛湛,道:“少將軍的義父和師尊,可曾同你講過當年嶺南發生的事情?是了,你的師尊一定不會同你講,因他的陰謀,我嶺南一城七萬人喪生!”
薛湛一愣,他對於嶺南與帝瑤以及自己師尊的恩怨,確實不怎麼了解,搖頭道:“我聽過一些,但該是沒有聽全,你同我講講吧。”
阮芸衣道:“這個故事挺長,你確定要聽麼?”
薛湛回頭看了看那沒有盡頭的階梯,笑道:“你講吧,反正要出這玄尊陵墓,怕是也要些時間。”
..........................
楊逸當時為了尋找嶽湘琴,同為了治好水靈風的柳如夢結伴而行,一行半月,到得嶺南地界。
此時已是盛夏時節,天氣炎熱,柳如夢雖坐在奢華馬車之中,也被嶺南潮熱天氣蒸得香汗淋漓。
楊逸拉開簾幕,向外望去,入目盡是層層山巒,起伏綿延至天際,不見盡頭,對車夫道:“劉師父,翻過這些山頭,是否便到了嶺南?”
右邊那位年長的車夫答道:“是啊,不過今日隻怕過不去,還是先找個住處明日再走吧。”
嶺南之名,意是五嶺之南,便是因此處山脈起伏連綿千裏,高大雄偉,瑰麗多姿,這五座山嶺猶如一片天然屏障一般,將這片大地隔絕世外,形成一方獨特山水,嶺南之名由此而來。但也正因這座屏障,嶺南自成天地,物產豐富,又各族雜居,儼然獨立於中原,曆代王權極少能統治此處,便是隋朝也隻能招安。
一來因為此處行軍不便,二來便是民風彪悍,苗,黎,白,等族文化自成,又能自給自足,所以才造成此處雖在帝國內,卻不在王權中的特殊局勢。
楊逸又同劉師傅叨了幾句,便一頭鑽進車廂。
柳如夢忙問道:“怎麼不進山?天色還早呢。”她聽見二人談話,透窗看了天色,日頭還在西頭,入夜該是還要兩個時辰。
楊逸道:“嶺南山區比不得中原,此處氣候潮濕,多生蟲蟻毒物,山林又少有人煙,我們此時進去不免要在山中過夜,太過危險。”
柳如夢渾身一抖,想到五顏六色的毒蟲螞蟻,心中不由一陣惡寒,搖頭道:“那還是明日再入山得好。”
楊逸看了看水靈風,依舊木偶一般無異,又伸手拿過水袋喝了兩口,道:“明日進山後該是傍晚能進城鎮,但苗寨還需往南,直治黃河一畔,該是還要走上一些日子。”
柳如夢一聽便苦著臉道:“怎那麼遠?身子都快顛散了架。”
楊逸道:“誰讓你不坐船?若是坐船從巴蜀到滇南,該要快上許多。”
柳如夢委屈道:“我不知道嶺南這邊有這麼多山路……公子你來過嶺南麼?怎麼這麼熟悉?”
楊逸笑道:“聽說過罷了,倒不曾來過。”忽又回想近年來所到之處,西出塞外,東至沿海,竟真去過不少地方了,雖大半都不是主動想去,卻也算踏遍了半個大江南北,想想經曆見聞,不免感慨。
柳如夢忽地皺眉道:“那公子你怎知大黑天苗寨怎麼去?”
楊逸伸手把水壺遞給柳如夢,柳如夢搖搖頭皺眉道:“我不喝。”
楊逸道:“我也不知,但這麼大個寨子,怎也能問到在什麼地方,不必擔心。”
柳如夢點頭道:“也隻能如此了。”她心中卻是想著:“我若找不到那寨子,帶水大哥走這麼遠的路,豈不是白白來了一趟?”
楊逸斜靠在車壁上,道:“尋到落腳地方,柳姑娘叫我一聲。”說罷便閉眼住口,一幅悠哉模樣,柳如夢見他睡覺,應了聲好。
二人同行千裏,越來越熟稔,也不拘謹。
況且二人說話做事都頗為投緣,在中原時,見得兵荒馬亂難民處處,便散財救助,兩人一個比一個熱情。柳如夢本就善良,見不得別人受苦,恨不得將所帶盤纏全部贈予難民吃飯,卻被楊逸攔住,楊逸那時候道:“你若再這般散下去,隻怕我們接下來也得跟著他們去討飯吃。”
楊逸尚是首次遇見比自己還要善良的人,他雖然見得災民遍野,心中憐憫,更多的卻是內疚,一為楊廣,二為自己,深感亂世同自己有莫大關係。但一路南來,離戰火紛爭愈來愈遠,也終歸沒有再多時間讓他感慨,隻是離嶺南越近,又有些擔憂能否找到嶽湘琴。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劉師傅隔簾問道:“公子,小姐,這山下沒有人家,怎辦是好?”
柳如夢想了想也不知該怎麼辦,便起身搖了搖楊逸,道:“別睡了,再睡我們便得在外麵過夜啦。”
楊逸並未睡熟,起身掀開簾子望去,見西方有一條小河波光粼粼,對劉師傅道:“師傅,沿著河往上走,總能找到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