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醉酒迷情(1 / 3)

老景坐在水泥凳上,開始講述自己得知心瀾消息的經曆:“我是從北京過來的,一路上看望一些老朋友,本來第一站是河南信陽。結果車到了這裏,接到一個信息,說是有事情不能來接我,也沒留名,聯係他也不回信。我出發前誰都沒告訴,除了單位裏的一兩個領導,知道我行蹤的人極少,所以收到這樣的信息,我很奇怪。我也是有些刑偵經驗的,就特意住下來,想查查這個人是誰,也還要去蘇公館拜訪——這本來這是回程時要做的事情。但是因為我的身份很特殊,不知道給我信息的人是誰,我沒敢一來就去蘇公館。回來一查,才知道這個家夥是誰,這個朋友說起來你們可能已經知道了,就是馮正倫……”

“啊?是他!”

“心瀾的消息是從馮老……馮正倫那裏來的嗎?他怎麼知道心瀾的消息呢?”

“你們小兩口不要著急,慢慢聽我說!這馮老鬼是我同門師兄弟,也是一身的好功夫,當年還曾經跟我是同行,因為個人問題跟領導鬧僵了,辭了職跑出來。我知道是他給我的信息,就去找他。他這人脾氣和我一個樣,甚至比我還怪,我們倆屬於栓不到一個槽裏的驢子。在一塊兒的時候,為著一個朋友,我們倆互不相讓睚眥必報,天天鬥,口中都不服氣,心裏卻都是敬重對方的。後來,讓我們倆打架的那個朋友不辭而別,我也想著,我們做特殊保衛工作的,這樣鬥下去可是不行……”

“什麼?”蘇援驚道,“他不是中南海的大廚嗎?”

“嗬嗬,對外可不是說中南海的大廚嘛!你見過哪個特勤保鏢說自己是保鏢了,何況還是中南海那種地方,有保密要求的!——不過他說自己是大廚,倒也合適,他在國宴招待處附近工作,是跟那裏的大師傅們學了手好廚藝……”

我想起了生日那天王大海打我的情景,問道:“讓你們打架的人是不是個女的?”

“哎,你怎麼知道的?”老景驚駭地盯著我,“我怎麼發現你跟那馮老鬼一樣鬼呀!”

“爭風吃醋又不是什麼稀奇事,我不過是猜的!”

“嘿!我說那馮老鬼怎麼這麼看重你呢,感情你和他是一路人!不錯,我們年輕時搶破了頭打架,確實是為了個女的。這個女的,你媳婦倒是熟悉得很……”

“您說的是我師傅?”

“不錯,就是林海英,你林師傅!本來我們搞特勤工作,不該夾雜個人感情,你林師傅因為在我們倆中間無法選擇,也勸解不了,隻好任我們倆鬥。後來領導知道了這個事情,把你林師傅就開除了!你媽媽帶你去學藝那時,她剛從裏麵出來,心裏很是氣不過,瞧誰都不順眼,什麼人她都煩,所以就拒絕了。後來等你爸爸帶你去的時候,她的氣已經順了,加上你爸爸還帶著你妹妹,引起了她的惻隱之心,就收了你!”

“蘇二叔是怎麼認識這個林師傅的呢?”

“這個,你媳婦沒告訴你嗎?”

“她現在還不是我媳婦呢!”

“噢!你看我,爛了額了不是!你們倆才認識不久,肯定就還談不到這裏。不過,蘇援,你該知道的!”

“我也不大清楚,我爸爸很少跟我和和氣氣的說話!我見了他,也常常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真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看來他確實沒跟你說什麼!那你們家祖輩以前是幹什麼的,你總知道的吧?”

“是做絲織品和木器生意的。”

“不錯,你們家的貨物大都是從蘇杭運過來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過去有種職業叫鏢頭,或者叫鏢師。你們家那麼大的生意,來來往往的,沒個手段高強的鏢師鎮著是不行的,我的師傅,就是以前給你們家押貨的鏢師……”

“啊?原來您早就和我們家有關係的!”

“可不是,不然你林師傅會收你?不過押鏢那時我們還小,六七歲上下,就是大師兄也不過十幾歲,說是押鏢,也就是跟著師傅湊熱鬧,長見識,說功夫,那是根本無法勝任的。那時候我師傅還年輕,收了我們四個徒弟,老大元啟東,老二就是我,老三是那馮老鬼,你林師傅是我們小師妹。我們的名字,恰好印了‘園林風景’這四個字,也是機緣巧合,處得親如手足。我們師傅,那功夫是了不得的,人品也好,光明磊落、仗義豪爽,押鏢時,隻要一亮出旗號,沒人敢不給麵子的!可惜五九年糧食關,為著把吃的給我們三個小徒弟,自己和師娘卻……卻餓死了……”老景說著,抹了把眼,“我們大師兄,比我們大個七八歲,武藝學得最精、最快,到後來能拿著家夥和師傅比個平手,是師傅最滿意的,可惜……也死得早!我和馮老鬼,因為都戀著你林師傅那個小師妹,咳!一心二用的就差遠了,到現在,怕也隻有大師兄的七八分,和師傅放一塊兒,那就沒得比啦……”

“後來沒收資本家財產,蘇公館的生意幹不下去了,我們仨師兄妹就離開那裏了,因為會點功夫,被收到特勤部門裏去。等到師妹被開除,我是想著男人該幹點事業出來,是不該被兒女情長給牽絆,所以倒沒什麼。那馮老鬼卻是大大的不痛快,老是和領導鬧矛盾,終於稱心如意地被趕出來了,我卻是一直幹到退休,這才出來的……”

“林師妹被我們仨師哥寵著,脾氣大,又會功夫,出來後竟然始終沒結婚,當然了,她也是在等著……唉!那馮老鬼自謂文武全才,心高氣傲、眼空四海,常說世道人心千人千貌,他留著九百九十九個心竅一一都裝著——那缺的一個心竅當然就是指不明白小師妹的心——這可不是狂極了!不過他看人也確實是毒,但凡人一入他眼即知心思、底細,說出來常常是**不離十,這說起來是幹我們這行的職業特點,不過想起來也實在恐怖!這次來了,我問馮老鬼怎麼知道我的消息,他脾氣怪,也想壓倒我,就不說。這麼多年沒見了,我們倆一見麵,鬥了一天嘴,打了兩場架,不分勝負,打累了,又在一塊兒喝了五瓶酒!——他那裏的酒還是真不錯!他知道我的行蹤本來就讓我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跟我說起了你。”

老景指著我道:“除了師傅和大師兄、小師妹,馮老鬼向來不把什麼人放在眼裏,對你小田卻是讚不絕口,還想收為徒弟。我就知道了你在那個酒店裏的事情,那時就想會會你。後來他就說了自己收的徒弟,要我把徒弟拉過來跟他徒弟比劃比劃,算是拿徒弟比師傅。我的徒弟倒是有兩個,也算是比較滿意,可是一個都聯係不上,我就拒絕了他。我問他徒弟什麼樣,他開始說得如何如何好,我清楚他的性子是要強,知道他說的不全是實情。後來被我問急了,加上他也醉了,對這才放了臭架子,我說實話。他說他徒弟不成氣候,把他關在酒店裏,好吃好喝,就是不許出來,要他活活老死在酒店裏頭……唉,真不是東西!”

“心瀾……你倒是快說心瀾哪!”

“馮老鬼跟我說了他徒弟,就告訴我說他現在管不了他了。我問他什麼管不了,他就說這個徒弟要吃官司,因為他綁架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挺胖,女的挺俏。說是一對男女朋友,偷了他徒弟的東西,怕連累了老板,不敢關在酒店裏拷問,就整天關在車裏,在街上轉來轉去,後來馮老鬼自己說,說那女的是你女朋友……”

“他怎麼知道她是我老公……是田弘的女朋友?”

“那個酒店裏有個監控室,他那天沒事就去玩,看見裏麵有個手機,翻看了信息才知道的。那手機可能就是被綁架去第一天搜去的,馮老鬼找人,卻沒找到,才知道人被拉到街上去了。他找那個鬼徒弟,也沒找到,打電話也不接,到最後找了酒店裏跟著他徒弟的人才把這個誤會告訴他的,他就要他徒弟把那手機還給心瀾姑娘了。怎麼,她沒跟你聯係麼?”

“聯係了我怎麼會不知道她在哪裏?——哎呀,您說的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都知道了,我問的是現在她在哪裏!”

“現在……現在不是在他徒弟手裏嗎?他跟我說的就是被他徒弟綁架去了!你說這事情早就過去了?”

“哎呀!”我急得直跺腳,“人早就放了!”

“什麼?難道說……她……她……又被綁架了?”

“唉,可不是嗎!現在就是找不到她了!不然我怎麼會來見你!”

“哎喲,這可是招誰惹誰了,她一個女孩子,什麼人老跟他過不去呀?倒什麼黴運了,遭這些罪呀?”老景痛惜了片刻,忽然指著我道:“是不是你小子惹的禍?”

蘇援插話道:“不是因為他,是因為……唉!那事情說起來也就遠了!——您怎麼知道心瀾在馮老鬼徒弟手裏很安全呢?”

“我本來賭氣說我的徒弟一定比他的高明,還說他徒弟開這酒店,一定早就被酒色掏空身子了。馮老鬼拍著胸脯說,他了解他徒弟,他徒弟打起人來,下手是狠,卻從來不近酒色,因為他練的是童子功,怕毀了根基。馮老鬼的功夫是怎麼練出來的,我也知道點,所以我才說心瀾很安全……”

“那……我的……秘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聽那馮老鬼說,你是在搞什麼秘密軟件,因為這,還把他徒弟和那個許什麼的一網打盡抓了去什麼的。不過聽他說,他徒弟已經跑掉了……”

我還以為老景知道多少核心秘密,原來是誤會到這裏去了!

老景的消息早過時了,這都是因為馮正倫被關在酒店裏,又自命清高,不屑於和常人言談,所以消息閉塞。等老馮再告訴老景,那也不知道落後多少時日了!我看著老景,心裏一陣喪氣,忽然想起那個短信來,就掏出手機翻出來,遞到老景麵前道:“那您知不知道這個號碼是誰的?”

老景看了看,搖頭道:“不知道!沒見過!我的手機還是出了單位剛買的,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用呢!”

唉,看來我是白跑一趟!

還是沒找到心瀾的下落,我和蘇援隻得帶著景天海回到老羅家。一路上老景感慨萬千,又是歎蘇援,又是罵馮老鬼,還捎帶著把王大海給罵了:

“那家夥,可真不是個東西,竟然把他老師都關起來!真不知道老馮那老家夥是怎麼忍下來的!他們師徒倆,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唉,在大院子裏呆的時間長了,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呢……”

聽著老景罵聲不絕,我抱著蘇援跨在車上,心情黯惡。

到了那個機關大院,王風早在門口等著了。見我人到了卻沒拿什麼東西,還帶回個人,知道我不是去拿衣服的,等我下了車,介紹老景,他聽說不是蘇援的親戚,臉色就很不好看,悄悄地對我說:“你別什麼人都往這裏帶,我們很難辦的!我的眼鏡沒帶來吧?”我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帶不來!算了,快點回去吃飯吧,許阿姨都出來看了好幾次了,早等急了!對了……”他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算了!我不說了,你回去就知道了!”

到了家門口,就聞見屋裏一股濃鬱的飯菜香,尤其是那辣子炒雞蛋的味,讓我一下子就想起在出租屋的時候,阿抗加餐時做的雞蛋,想起了由那雞蛋引起硝煙四起的屋內革命戰爭時期,心裏就讚歎:想不到許阿姨還有這等好手藝,真是便宜老羅了!老景卻早耐不住,已經先我們倆一步跑進屋了。

進了屋,隻見小七和景天海隔著飯桌正對眼,小七盯著老景的光頭,眼都直了,老景盯著小七的羊角辮,不知道為什麼也在樂。小七見我和蘇援進屋了,“撲哧”一聲就笑出來,一邊笑還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老景的腦門。正巧許阿姨端著一盆菜從廚房出來,原來她早認識老景,驚喜道:“哎呀,你是……你是……景大哥?原來是景大哥來了,這麼多年沒見,你可真是稀客呀!”又拍了小七的手,“不許胡亂取笑別人,這是你景天海景師叔!風景的景,天海一色的天海!”

“哈哈哈!二妹,沒事兒!你忘了,我就喜歡玩樂、喜歡熱鬧!”他說著,走到笑得喘不過氣來的小七身邊,刮著她的鼻子道:“可以取笑我的光頭,可不許笑我的名字啊!”小七愈發笑得直不起腰了,也是奇了,老景和小七倒是投緣,竟是一見如故。

還有愛惜自己的名字比愛惜自己的光頭更甚的!不過,他恢弘而雅致的名字和他本人的猥瑣相貌給人帶來的反差,也確實是比他的光頭更令人震撼!

“我看哪,叫金太陽更好!”

“夢飛,越說越上臉了是不是?叫你不要取笑人家的名字的!你倒好,兩個都笑上了!”她說著,自己也笑了,“可也真是,當年見景大哥的時候,那帥得——我們一廠子的女孩子都被你勾了魂去!你怎麼……怎麼就老這麼快了呢?來來來!快請坐,快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