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心瀾還是翠微去跳那個摧殘心誌的舞蹈?現在許以純給我出了這麼個兩難的選擇題,我不禁想起來許阿姨的那句話來:“上帝從不開口,因為上帝的心很狹隘,一開口就露了餡!”
難不成上帝也嫉妒我?
我身無長物,無權無勢,又沒有什麼大的理想、抱負,上帝如此損有餘而益不足地編寫出我的人生劇本,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是許阿姨說的那樣“天妒英才”?
我已經被王大海打得隻剩半條命了,身體半殘廢,現在心靈還要落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不,是一劈兩半!
這還叫不叫人活了?
“給我五分鍾!讓我……考慮考慮!”
“三分鍾!說不出來我就讓你好看!”
好吧,三分鍾就三分鍾,挨得一刻是一刻!這時的每一秒都比王大海打我的時候更慘痛、更艱難,每一秒都讓人備受煎熬!
但是麵對這樣的選擇,我難道能說“給我一分鍾”嗎?
我得說,比之馮老鬼來,許以純的變態、惡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馮老鬼枉自武功高強,站在許以純麵前,恐怕就像解剖課上的懵懂學生站在開膛手傑克(世界上最著名的變態殺手)麵前!
世界上確確實實有一種心性非常殘暴的人,使我們恐懼、悲哀!這是人類心靈史永遠的夢魘!
然而更讓人感到悲哀、更無法接受的是,像許以純這樣作惡多端的人,居然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知法犯法,並且逍遙法外!這個在中國極普遍的問題讓我一想起來就悲憤莫名。
五千年來,中華民族都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民族,而這種以權枉法的災難恐怕是其中最突出的一種了。它集山崩地裂水火肆虐等種種災難的特點於一身,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更能摧殘人的心性!曆數林林總總的天災人禍,無以能出其右者!
怪誰?難道隻該去怪少數人的殘暴?不,如果隻是少數人如此,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曆史長河中,這樣的狂流濁浪為什麼屢屢猖獗泛濫,幾乎已成定勢?
痛定思痛,中華民族推崇的中庸之道,是這源遠流長的罪惡屢禁不止的幕後黑手。凡事矯枉才能過正,自以為溫良恭儉讓,其實不自覺地就淪為下品,淪為助紂為虐!自斂了五千年的民族性格,已經使麵對強權巨勢時噤若寒蟬的溫順成為習慣,甚至成為文明傳統!
長期的民族自斂泯滅了凜凜的秦漢血性、烈烈的強唐雄風,讓我們即便在倡導民主的時代來臨時仍然裹足不前、營營碌碌、自甘墮落!我們不去投票選舉,我們不敢罷工,我們甚至不敢爭取憲法已經賦予我們的權利,萬事不出頭,心懷惡念的人因而左右逢源、如魚得水地得售其奸!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們很少關注自身之外的那些人的遭遇,直到有一天事情突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徒然哀歎世道人心、造化弄人,甚至哀歎天不憫忠,然而悔之晚矣,悖逆人心的潮流已經在我們不知不覺的縱容中形成,看似平靜的生活湖麵下潛流暗湧,我們早就為自己埋下禍根!
自以為精明世故,其實都不過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很痛!已經痛了五千年,但是還要痛下去!民族如此,個人亦然!擱在個人身上,它使我們無力把握自己的命運,放眼曆史,它使我們的民族無法銳意進取、輕裝前進,隻能老態龍鍾地踽踽獨行,而且時不時地還要來幾次倒退,致使生靈塗炭、死不瞑目!
我,是不是也將和無數的人一樣,死不瞑目?
“到底選誰啊?”許以純有點不耐煩地問我。
三分鍾已經過去了?
是的,三分鍾這麼快就過去了!
選誰?我能選誰?
我看了看翠微,隻見她緊張得瑟瑟發抖,蒼白的臉上滿是惶恐,她的雙眼噙滿了淚水,連仇恨都從她眼中消失了。是啊,她是害怕,因為我的選擇無疑將是對她的判決,雖然不是終極的生死判決,卻足以永遠毀掉她本就不再純淨的心!
連翠微這種風塵女子對那種事情都怕成這個樣子,這要擱在心瀾身上,心何以堪?
那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好呢!
兩害相權,我隻能取其輕者!
可是,看著翠微哀求的眼神,我又實在不忍心想象那種場麵發生在她身上。她為了我,不惜以死來出頭反抗許以純,現在卻要因為我的選擇而淪落到一個人所能夠想象的最卑賤、最無恥的境地。
女人嗬,你的名字是弱者!但弱者絕不僅僅是女人的專有名詞,此刻的我就感覺如此的脆弱、無助!
麵對**,無法幫助女人的男人,比柔弱的女人更要悲哀!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再不說就把她們兩個都拉去了!”許以純咄咄逼人地開始吼叫起來,“快說啊!三分鍾早就過去了!”
見我還是不開口,一個小嘍囉沒心沒肺地說道:“他媽的!又不是叫你去死,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叫你選個人去跳舞,有那麼難嗎?”
許以純啪地就給了那小嘍囉一巴掌,吼道:“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小嘍囉的臉上頓時多了五個手指印。
對呀!死!一死了之,死了不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打定主意,我對翠微說道:“翠微,別怕!我寧可死不會選任何人的,大不了一死,犯不著在他們眼前丟人!”
“哼哼,想得美!”許以純奚落道,“你問問你的新相好,她死得了嗎?”
翠微聽到我的話,淚水早就流下來了,她低著頭哽咽道:“他們……他們有藥……”
“許以純,你就沒有兄弟姐妹?你就沒有父母親人?你是不是人養的……”
“那麼多廢話幹什麼?你不選是吧?好,把那個女人也拉來,叫他看看她們倆是怎麼跳舞的!”許以純吼道,立即有兩個小嘍囉向門口跑去。
“許以純,你個王八蛋……”
“啪!啪!啪!”
許以純揪著我的衣領,左右開弓,我的臉頓時就腫了起來。
“叫你選你不選,這就是反抗我的代價!到底選不選?”
“不選!呸!”
“啪!啪!啪!”
“敢碰我的女人,叫你選你還不選,信不信我抽死你就像抽死個蟑螂?”許以純說著,手上繼續狠狠地抽著我的耳光,絲毫不放鬆。
我能感覺到血水順著我的嘴角流下來,卻並沒有感覺多疼,我知道那是因為臉被打木了。
“別打他了,別打他了!”翠微已經無力自持,跪在地上失聲痛哭道,“選她吧!紅棍,選她吧!我已經是髒了身子洗不幹淨的人了!紅棍,你就選了她吧!這輩子,我感你的情了……”
“哼哼!才見了第一麵,就這麼郎有情妹有意啊!”
早死早托生,被這種人欺辱實在無法接受!
“別打了,我選!”
“你選?你終於要選了?我還以為你真是個鐵打的漢子呢!”許以純說著,又給了我一巴掌,才恨恨地活動著打疼了的手腕,“早這樣說了,不就省得我動手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
許以純住手了,我才發現,化妝間裏的那些女人早就出來了,站在舞台邊,早看得傻眼了。
心如刀絞,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為什麼我不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開槍呢,我真該死!我真該死嗬!我第一次感覺,性格決定命運,這是真的!
我選,我選,我是要選嗬!可是我選的不是人,而是死!
劇場四周的牆上也許都是些特殊的傳聲材料,撞不死那就要倒大黴,我隻有跳樓了!
都說天生我材必有用,難道我就是為了今日的跳樓秀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