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氏見此情形,十分傷心,急得上前抱住蕙姑,帶哭帶叫的說:“我的兒,你是怎麼了?這不要了你娘的命麼?”伯皋知她必是遇了邪祟,便也不問青紅皂白,走近身去,舉手就打了她幾個耳刮子,大喝道:“什麼妖人,敢在此作祟?也不打聽打聽我伯大夫世代忠良,與人無過,對天無忤,上界仙神未嚐輕視於我,何況小小妖魔,敢如此無禮!再不速去,我必請命仙凡兩界帝君,處爾嚴刑!那時你可悔之太晚了!”這話一出,果然蕙姑不似頭先那樣胡鬧了。看她一言不發,拔步就行。
大眾跟住了她。她進了宅門,逕回自己臥房,仍舊不言不語,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神色之間兀是一副邪氣。伯皋夫妻也無可如何,隻得請了許多著名的醫生,替她診治,有說邪入心經,恐成狂病的;有說痰迷心竅,痰清即愈。有的說得大致相合的;有說的完全相反。伯皋請他們每人開了一個方子,所用的藥,也有同有異,究不曉得誰是誰非,誰用得誰用不得!那蕙姑卻隻是冷笑,總不說話。
古氏主張拜禱天地,把許多方子擺在一處,請伯皋虔誠叩祝。祝畢,隨便抽取一張,算是一個望天打封之意。伯皋委實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隻得照她這個辦法,抽出一張藥方,急忙差人買了藥,煎好了,著蕙姑喝下去。蕙姑接了藥,大笑一聲,忽然變作男子口音,大聲道:“你們真是混帳,世上庸醫開的方子,那怕千劑萬劑,怎能治得小姊的病!再說小姊身子好好的,也沒有什麼毛病。不信,可請個懂得脈理的醫生來,著他細細診上一診,我這脈氣,可是有病的樣子?可笑你們請來的全是一班酒囊飯袋,隻有騙錢殺人的本領。”
說著,將熱騰騰的藥,傾在身邊一個麵盆內,可煞作怪,明明一小碗藥,給她這一傾,就傾滿了麵盆。高出一個頂來,頂峰尖削,漸下漸大,接於盆口,宛然成個塔形。眾人都駭然。伯皋氣憤不過,恨恨地說道:“我伯皋雖無好處及人,自問無大過惡,為甚這等邪魔偏會找到我來!”說時,不覺淚下。
古氏更哭得悲悲切切,哽咽萬狀。才見蕙姑仍作男子聲氣,反笑道:“兩位老人家,不用悲怨,像伯大夫方才那種狂言,我是不高興和他多說。如今見你倆說得可憐,少不得把我的實情告訴你們吧!我本西海龍神,因為一時性急,在灌口地方,那處有文美真人的徒弟,乃是一個蝙蝠蟲兒,奉他師尊之命,在灌口受人香煙供奉,我因他專和灌口老龍交好,目中沒有我這真龍,不合一時性起,拆毀了他的廟宇。但他也不該挽出老龍,和我為難,將我壓在海底,不得翻身出頭。後來老龍又冒了我的牌子,去受上帝敕命,被封為四海龍王。我因被壓在海底,竟不能和他作對。今幸老龍師父縹緲真人,奉了老君祖師之命,前來灌口,會同灌口二郎神,辦理老龍移山填海一案,將原有海水改成一個絕大鹽井。鹽井之旁,又設下一個火井,以供四方眾生煮鹽之用。剛剛那火井底下,就是我被壓之地。他們動工之時,略一疏忽,才被我得閑脫逃。打聽那蝙蝠現在投生孫家為子,如今又做了你家女婿,官居下大夫之職。正要尋他報仇,不道路過你家家園,遇見你們令愛。我就知道必是孫家小子的老婆,怪她生得如此美貌,偏那仇人竟有福份消受。我心中又是一氣,因此先和你這女兒開個玩笑。你們要是知機的,趕快退了這頭親事,我便專去找那小子,他是我切齒冤家,早晚必死在我手。你那女兒嫁了過去,也是一個寡婦。還不如趁早離開為妙。我這舉動,半是報仇,一半也正是有益於你。你們可明白麼?”
伯皋聽了,怒道:“胡說,你和蝙蝠作難,已經打毀他的廟宇,他卻沒有向你問罪!你雖吃了些苦楚,乃是老龍之過,與蝙蝠何幹!更與我這女兒何幹?你雖異類,既能變化人身,可知雖有道術,也講理性。你得自己想想,這等畏強欺弱的勾當,便給你報了仇,泄了恨,又有什麼體麵呢?”
蕙姑聽了這話,忽把櫃子一拍,大怒道:“好小子,我是善意相勸,你敢笑我怕強欺弱!那老龍和蝙蝠遲早自有被我報複之日,你要活得上一百年,不怕親眼兒瞧不見,現在卻不必談。隻你這女兒,既要許與孫家小子,還不如嫁我老龍。論身份,他是一個小小官兒,我卻身為神龍。論本領道法,他一個凡間孩子,自然比不上我這修煉萬年的法身。論將來好處,嫁了我做我老婆,我必度她成仙。連你丈人丈母,也有些好處!別的不說,將來幾丸不死金丹,是靠得住的。那小子,他又有什麼能為,什麼好處?你們夫妻都是明白人,再商量商量,別誤了女兒的終身和自己的命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