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音的手臂無力地晃動著,努力地想將頭伸出水麵,但泛著白色鱗光的河水不停地湧上來,一次又一次地吞沒他。神至節日在春末夏初的時候舉辦,這時候正值風澤城內的河水大漲,像是無底的深淵一樣,沙音隻覺得自己了無希望,隻能任由自己力氣耗盡,不斷下沉。
水麵之上浮著一層淡黃的光芒,大概此時正是黃昏的時候,風澤的河流從整座城鎮的中央緩緩穿過,河道很深,兩邊是高高的土黃色磚牆,磚牆頂端就是圍著墨鐵欄杆的人行道。
遠處就是高大的城門,沙音在這裏同父親的車隊告別,車輪子骨碌碌的聲音一直留存在耳畔,揮之不去。
“小鬼,我走了之後你就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了,要好好照顧你媽啊!”寬厚的手掌在沙音的小腦袋上溫柔撫摸著,夕陽在他的身後,男孩看不清他的臉龐。
回憶如同無盡的河水淹沒了沙音,沙音仍是下沉。
要是那時候說出來該多好,說:“帶我一起走吧!”
沙音繼續揮舞手臂奮力掙紮,但充溢於他周圍的並非是河水,而更像是火焰一樣的東西,如河水般冰涼的火焰。即使胸口一陣煩悶,他尚且還能夠呼吸,也還知道,要向上遊去。
終於,他睜開雙眼,蒼白的天光霎時映入眼底,沒有火焰,也沒有河流。他躺在潮濕黏膩的地麵上,直麵著萬仞高處那個明晃晃的洞口,就像是躺在井底向上望去一樣。
黑暗的牆壁向上延伸,仿佛是矗立在地平線上一般遙遠,它的底部湧動著濃重的霧氣,恍如肮髒的土地之上地獄升起的一角。而這牆壁的頂部,同樣也是遙不可及,簡直可以用來囚困之前見到的那條巨龍,如果它不會飛的話。
像是青石堆砌的高塔,或是深井,隻不過每塊磚都足有兩三層樓那麼大,其間的人像是小小的螞蟻,隻有仰望的份。
沙音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們剛來那天找到的一點水已經喝完,但也許是因為受了驚嚇,他的喉嚨一直幹的厲害。盡管如此,他還是對著銀山露出了一個笑容,“一個圓筒形的監獄,銀山你說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你別做夢了,快起來,我們去找水和食物!”銀山踢了躺在地上的沙音一腳,“反正你原來也不信神,現在就算它突然跳出來吃了你也怨不了人家。”
沙音乖乖坐起,他對眼前出現的一切都有著濃厚的興趣,而銀山正相反,似乎他在他看來眼前突如其來的麻煩都不算是什麼,他能夠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他們大概是兩天前被那隻龍扔在這裏的,一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是神域的地方。兩天以來都是銀山在尋找過夜的地方、食物以及水,遠行商人有著極其卓越的野外生存本領,這一點毋庸置疑。
突然間,沙音聽到了一種熟悉的嘶鳴聲,像是馬匹,但是,在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但是它們馬上就出現了,在遠處出現了一支近百人的隊伍,以身披甲胄的士兵和幾十輛馬車為主,像是外麵世界的一小支補給隊伍。
銀沙也注意到了,但沒有做出什麼明顯的反應,在這個地方出現車隊實在是很奇怪,但絕對會比成群的野獸要好,老實說他這幾天都快被那些夜裏四處遊蕩的怪物們給逼瘋了。
領頭騎馬的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沙音明白如果他們躲起來的話可能就要永遠呆在野外了,有車隊,就說明有城市之類的聚居點。
那是一個體態微胖的男人,穿著一身做工粗糙的棕色獸皮大衣,外麵還用皮繩捆著幾塊鐵甲護住胸口部位,看上去是一個小隊長之類的人。
“你們是新來的人?”馬上的人問道,“要跟著我們一起去城裏嗎?”他用手指指著身後不遠處停下來歇息的隊伍,百來個人之中既有士兵也有衣著各異、神態疲憊的人,大概是前幾天剛被龍帶來這裏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