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從當了警察之後，你是不是覺得這世界上隻有你是好人，別人都是壞人？”她反問我。
我把腿放下，皺起眉頭，對方慧麗說：“你不要說別的，你就說剛才是不是把我當托兒了吧。”
“我是把你當托兒了，那又咋樣呢？”她竟然這麼堂堂正正，而且還以反問的形式回答我。
“你，你怎麼變得這麼不知羞恥？”我氣得說話的聲音都發抖了。
“你知道剛才走的女人有多麼不幸嗎？她七歲的女兒因為意外早逝，丈夫因此和她離婚了，她的工作也失去了。”
“你別跑題，咱們現在說的是你把我當托兒的事，不是那個女人。”我打斷方慧麗。
方慧麗不理我的提醒，繼續說道：“一個受到家庭，婚姻，事業三重打擊的女人，想到我這裏尋求幫助，但是她缺乏勇氣，因為她覺得到外麵尋求幫助是件丟人的事情，她怕有人看見她到這裏來，於是隻通過電話向我谘詢。今天，她終於鼓起勇氣走進了‘慧麗婚戀谘詢工作室’，難道我們不應該給她一些鼓勵嗎？”
方慧麗越說，我越糊塗：“是應該給她鼓勵，可這和你把我當托兒有什麼關係？”
“我把你當做一個來谘詢的人給她看，那是為了讓她知道，這世上不幸的人，並不隻是她一個人。就像讓恐懼打針的孩子，看看別的孩子也打針，那麼下一次這個孩子來打針的時候，他的恐懼心理就會減少，他甚至可能會認為自己比別人更勇敢。心理上的顧慮減少了，才能勇敢麵對困難。”
原來如此！這個像爆竹一樣劈裏啪啦響的方慧麗，竟然想得這麼細致。
“那你應該事先告訴我呀，你這一見麵就挑眉毛，請到屋裏坐一下的，誰知道你想啥呀。”我帶著嗔怒說她。
“她並沒有和我預約時間，你也沒告訴我到達這裏的確切時間，我怎麼事先告訴你呀。當我在門口碰到你的時候，也不過是臨時起意，其實事先我也沒想過這麼做。”方慧麗說完，回身走到我對麵沙發前的茶幾，熟練地給我泡了一杯茶，轉身走到我麵前，遞給我，臉上露出釋然的神情。
我默默地接過茶杯，嘬了一口，心中的不悅頓時化作淡淡的茶香彌散開來。
方慧麗回身走到對麵沙發，一屁股坐進去，帶著勝利者的口吻，問我：“陳曉警官，你現在還要因為我把你當托兒了，而生我的氣嗎？”
“哼，”我瞥了她一眼，說：“反正我剛才生氣是因為你，不怨我。”
方慧麗咯咯咯咯笑起來，笑聲響處，像是點燃了一串爆竹。
忽然，一個問號閃現在我的腦海，“你剛才說她七歲的女兒，是因為意外早逝的，是什麼意外呀？”我問。
“她家養了一隻貓，有一天她下樓給她女兒買香瓜，那隻貓就趁她不在的時候，把她女兒給咬死了。”
“什麼？！貓？！把她女兒給咬死了？！”茶水濺到我手上，一陣發燙。
“是啊，她告訴我的。”方慧麗見我一臉嚴肅的樣子，就問：：“你怎麼啦？怎麼這麼快就變臉了呢？是不是又生氣啦？”
我起身走到方慧麗麵前，把茶杯放到茶幾上，對方慧麗說：“她家庭住址在哪兒？我想找她了解一下情況。”
方慧麗翻了我一眼，說：“你想得太簡單了。到我這裏來的人，誰都不會告訴家庭真實地址，我也不要求人家提供家庭住址，她的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
“是嗎，那你有她電話吧？你再約她一下，我算幫我一個忙了。”
方慧麗有些不情願地說：“我約她倒是可以，問題是你要跟她了解什麼情況呀？”
二
方慧麗把林瑞約到“波頓咖啡館”，她說，這裏下午顧客比較少，地點又僻靜，適合私人談話。果然，一進到咖啡館內，我立刻感受到一種田園氣息，一首聽起來耳熟但想不起曲名的鋼琴曲如脆珠落地，似清泉一般流進我的心裏，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醇，外麵的世界似乎瞬間就離我遠去了。我和方慧麗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點了兩杯咖啡和一碟幹果，等林瑞。雖然這不一定是她的真名，但她答應赴約，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誰願意對一個陌生姑娘談痛心的往事呢？
林瑞終於如約到來。因為有過一麵之緣，我們的談話很快進入到主題。
兩年前的一個晚上，林瑞的丈夫在外頭喝酒，回家的時候從懷裏拿出了一隻貓崽，告訴林瑞，是他的一個朋友送給他的。林瑞不喜歡家裏養動物，衛生不好，還得照顧它，又是牛奶，又是火腿腸的，太操心了，還不如再養一個孩子呢。再說孩子還小，萬一被動物傷著了，那不更是揪心的事嗎。於是，林瑞勸丈夫明天把貓崽送還給朋友。林瑞丈夫說，現在的家庭就一個孩子，太孤獨了，等把貓喂大了，讓它陪孩子玩吧，聽說動物還能治孤獨症呢。咱們的女兒不愛說話，說不定養了貓，就會變得開朗了呢。聽丈夫這麼一說，林瑞也就沒繼續反對。心想，既然丈夫把它抱進家門了，也算是和它有緣分，那就不要送回去了。經過兩年多的精心養育，小貓長成了一隻體重有五六公斤重的大貓，原來灰色的毛發也變成了純黑色，油亮油亮的，像抹了一層油。林瑞的丈夫給它起了個很洋氣的名字：“布萊克（black，黑色）”。人與人相處久了，就會生情，人和動物莫不如此。“布萊克”越來越通人性了，每當林瑞或者他的丈夫下班回家，一開門，“布萊克”一定會在門口迎候；起夜上廁所，“布萊克”也會聞聲而起，亦步亦趨跟到衛生間門口，好像一個哨兵守候在門外，待上廁所的人回床了，“布萊克”才會跳上沙發，悄然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