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最怕好時光(1 / 3)

她已不怕背叛、傷害、失去,卻畏懼曾有過的好時光。因為太好,反而襯得眼下的一切都荒涼。

法國,戛納。

海風吹拂著馬丁內斯酒店外翠綠的棕櫚樹,不遠處,靜靜閃爍的霓虹燈與海麵的波光交相輝映。這是個風情無限的午夜。

酒店內,電梯正以不急不緩的速度下行。靜謐的空間裏,陸路不時緊張地偷瞥身旁的孟瀾與沈世堯,直到確定兩人表情無異,才勉強放下懸了整晚的心。

提示音響,電梯抵達一層,陸路正準備照上司Cindy的吩咐帶孟瀾離開,然而自動打開的電梯門外卻忽地響起一陣劈裏啪啦的快門聲。

刺眼的閃光燈晃得陸路眼花,但幾個月以來的助理工作已令她形成條件反射,下意識就要衝到孟瀾身前,為她遮擋密集的攝像機與鏡頭。不料沈世堯的動作比她還快,還未等她張開雙手,沈世堯已一把將她攬至懷中。

小家夥的手腕還真細,一手狠狠將陸路按在自己胸前,另一隻手輕輕托起她的後腦,沈世堯淡淡地想。

而下一秒,他已按原計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上陸路的唇。

頃刻間,宇宙洪荒仿佛都消失了,陸路的大腦空白一片,如果沒有記錯,她和眼前的這個叫沈世堯男人,剛剛見麵不到十分鍾!而她之所以來這裏見他,不過是為了將他的緋聞女友、這屆戛納影展的特邀嘉賓孟瀾帶走。

對,孟瀾!陸路渾身一個激靈,不由清醒幾分。當她猛地抬眼,便發現孟瀾正慘白著一張臉,以瞪仇人的眼神死命瞪著自己。

快門聲愈發急促刺耳,沈世堯卻已換了個優雅的姿勢,將陸路輕鬆箍在懷中。他望著陸路,目光深情得仿佛可以掐出水來:“我知道你不想我們的關係被媒體發現,但今天這個狀況,我擔心孟小姐的名聲因此受影響。這段時間還要多謝她替我們掩飾,否則……”

孟瀾臉上最後的一絲血色終於消失殆盡。

陸路隻覺得整顆心都揪成了一團,無盡的惶恐中,三個字漸漸自腦海冒出——

“完蛋了!”

而至於為什麼會完蛋,整件事大概要追溯到一天前。

猶記得前一晚的戛納,也有同樣旖旎嫵媚的夜色。

的士在另一家五星級酒店前穩穩停下,掏錢包時,陸路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抖。進了大堂左拐,陸路強作鎮定地按下電梯按鈕。

十六樓,孟瀾的房間在最深處,陸路的三寸高跟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悄無聲息。再三確認過沒有媒體跟拍,陸路才迅速刷開1608號套間的門,走了進去。

新來的助理美玲此刻正癱坐在羊毛地毯上,臉色慘白。見到她,如同看到天神救星,立即起身衝過去:“Lulu姐,我剛才已經按你說的幫孟瀾姐處理過傷口,可她還沒有醒過來!”

陸路一邊示意她鎮定,一邊走到床前仔細查看孟瀾的狀況。雖然麵無血色,但好在呼吸穩定。跟醫生又打了一次電話確認對方已在路上,陸路這才坐到沙發上,吩咐美玲準備紅茶,等醫生來。

見美玲泡茶包的手抖得厲害,陸路不得不走過去替她倒水:“明天見到媒體,可不準擺出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

“可是……”

“Cindy姐明天就帶其他人從巴黎過來,合約已經談妥,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好明天應付媒體的說辭。”

孟瀾受邀來戛納做影展嘉賓,今晚的行程本是去參加代言品牌東家的晚宴,然而宴會剛進行到一半,孟瀾便消失了。陸路匆匆把情況報告給仍在巴黎洽談新的代言合約的Cindy後,不得不先讓資曆最淺的美玲回酒店等消息。可沒想到美玲剛回到酒店,便發現孟瀾在浴缸裏割腕了。鮮血染紅了一池熱水,美玲嚇得動彈不得,要不是陸路及時打電話詢問情況,交代她做緊急處理,後果不堪設想。

“Lulu姐,你說……孟瀾姐不會有事吧?”美玲輕咬下唇,神色不免緊張。

“你有空擔心不在自己控製範圍內的事,不如練習下明天麵對媒體的表情。”陸路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好了,門鈴響了,去開門吧,應該是Cindy姐叫的醫生來了。”

醫生叫Richard,看上去非常年輕,且是華人麵孔,陸路不由得一怔,職業病使然,她總覺得不可輕信。但由於是Cindy的安排,陸路也不便多說,隻管禮貌地將對方迎進內間。

待Richard替孟瀾做完詳細的檢查並處理好傷口,已是淩晨三點。確定孟瀾沒有大礙,早上就會醒來後,陸路總算放下心來,便支使美玲去外間睡覺。

“Lulu姐你呢?”

“我要和醫生留下來觀察孟瀾姐的情況。”

“那……辛苦Lulu姐了。”美玲懂事地點點頭,退出房門。

長夜漫漫,陸路雖已困極,卻不敢闔眼。然而在沙發上正襟危坐久了,卻不免疲憊,眼看就要栽倒,幸虧Richard眼疾手快,紳士地為她挪出一些空間:“你可以躺一會兒。”

“謝謝。”陸路訕然,下意識用法語致謝。

Richard聽她發音標準,不由眼前一亮:“剛才都用英語交流,原來陸小姐也會法語。”

“皮毛而已,”陸路抓抓自己略顯淩亂短發,少見的有些羞澀,“隻怪過去愛逃課,沒能好好學法語。”

然而就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倒也勉強聊了起來,剛好打發掉難捱的下半夜。

陸路這才知道Richard的中文名叫彭俊,自小在法國定居,所以中文奇爛無比,是Cindy遊學法國時的老友。難怪Cindy不曾擔心對方會走漏風聲,陸路淺笑,到底薑還是老的辣。

和彭俊漫無邊際地聊法國美景,說到普羅旺斯,陸路脫口道:“人人都愛六月薰衣草花開時的紫色勝景,我倒最喜歡十二月覆蓋著白雪的枯莖……”

彭俊莞爾:“陸小姐見解倒很獨特,我能否冒昧問句為什麼?”

陸路一怔,連忙微笑搖頭,臉色卻愈發慘淡,其實哪有為什麼,隻不過十八歲那年她和那個人溜去普羅旺斯時剛好是法國的冬天,薰衣草田裏早沒了紫色的花海,隻有一派晶瑩的白雪,所以她便固執地認為,沒有薰衣草花的薰衣草田是最美的。

反正年輕時愛一個人,做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是和他在一起。

思及此,陸路決定打住話茬,起身輕聲道:“哪有為什麼,不過是我太困胡亂說的,你別介意。大概隻有笨蛋才喜歡下雪天去普羅旺斯看空蕩蕩的薰衣草田吧……對了,天差不多亮了,我們再去看看孟瀾姐的情況吧。”

孟瀾醒過來時是上午十點。彼時美玲已按陸路的交代,對幾家打過來詢問孟瀾提前離場原因的媒體做出解釋,說孟瀾身體抱恙,沒能事先說明便離場,深感抱歉。

當然有人不信,揶揄孟瀾是不是人紅耍大牌,又或是有別的約會。美玲通通硬著頭皮報以一句客氣又堅定的“多謝理解”,這才算掛掉電話。

“怎麼辦?晚上還有活動,孟瀾姐現在的狀況可以嗎?”美玲緊張地握著聽筒,一時竟忘記放。

“Cindy姐下午到,一切聽她指示。”陸路望一眼始終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的孟瀾,沉聲道。

果然,Cindy一到,便對著陸路和美玲一通臭罵,說孟瀾有機會做出這樣的蠢事,她們難辭其咎。

陸路低頭不語,美玲雖淚水在眼眶打轉,卻也拚命點頭,誰都知道,這個圈子並沒有旁人眼中那樣風光好看。

劈頭蓋臉罵夠,Cindy這才指揮造型師把禮服取來,將孟瀾扶起來化妝做造型。孟瀾失血不少,狀態奇差,就算化妝師已掃了三層腮紅,也依然掩蓋不住她臉上蒼白的底色。

陸路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Cindy卻忽然叫住她:“對了,剛才忘記說,昨天你的應急措施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所謂功歸功過歸過,陸路一愣,低頭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等孟瀾做好造型換好禮服,陸路才發現Cindy帶來長袖蕾絲禮服裙剛好能遮住孟瀾手腕上的傷口,且並不顯得突兀。

Cindy掐滅手中的煙,看一眼全身鏡中光彩照人的孟瀾,似乎是輕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最近為沈世堯的事很不開心,但就算我求你,等回國再鬧脾氣,OK?”

孟瀾自顧自地對著鏡子緩緩轉了個圈,最後總算輕聲應道:“我知道了。”

下午三點,整個團隊準時從酒店出發,去參加電影節開幕式。

一路上,陸路接了N個電話,都是國內媒體打來詢問孟瀾身體狀況的。陸路雖全程滴水不漏地表示感謝關心,說孟瀾目前很好,晚上也會準時參加開幕式,卻仍有不怕死的八卦雜誌揪住孟瀾和沈世堯的事不放:“聽說沈先生最近也去歐洲談生意,有和孟瀾小姐約在戛納碰頭嗎?”

陸路一邊耐著性子解釋並沒有這回事,一邊在心裏恨恨地大呼全世界就數娛記難纏,但偏偏開罪不起。